既然如此那就不用掙扎了。
車夫駕著馬車跟上小丫頭坐的那輛。
小草趴在窗邊,回頭看著裴君意,眼中有些擔憂。
收回目光,裴君意看向陸疏桐。
四目相對,她先開口了。
「走吧。」陸疏桐說道。
「好。」裴君意應聲,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城外的泥土路上。
天上圓月高懸,群星璀璨,借著月光,裴君意看著走在前面的少女。
她身上的白衣被月光照亮,好似同樣泛著光澤,她有削肩,有細腰,微微露出一點的脖頸,猶如凝脂般修長雪白。
四周漆黑一片,有風吹過,樹葉被吹的嘩嘩作響,伴隨而來的,還有蟲鳴聲聲。
此情此景,並不讓人覺得美,反而有些滲人。
他們都沒有提燈籠,兩人穿的還是白衣,沒有說話,如此走在郊外,場景越發怪異。
走了不知多遠,陸疏桐始終沒有開口的打算。
「小草的父母,官府放回去了。」想了想,裴君意說道。
「嗯。」陸疏桐點頭,走在他前面,只做了簡單的回應。
張張口,想要說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所以沒有太重的懲罰,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因為……這件事,她好像,並不關心。
算了,她不想說話,裴君意便也不說了。
原以為叫他一起走路過去,是有什麼話想說……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樣的。
或許,她只是單純的想要走走而已吧。
至於,為什麼會叫上他……
便不得而知了。
走在前面,沒有聽到他再開口,陸疏桐微微垂下了眼眸。
感覺到他加快腳步,陸疏桐也跟著加快;裴君意放慢速度,
她也跟著慢下來。
他們始終隔著兩步之遙。
不言不語,靜靜走著,陸疏桐心裡有些悵然。
她們這樣相邀見面,可以算作是私相授受了。
適才,她看著裴君意身上雪白的衣,又想到自己身上也是同樣的白,便忍不住想——
這是她上輩子曾幻想過的事……
花前月下,才子佳人。
倒如話本故事那般了。
這樣的幻想實現了,本該是讓人驚喜的事——
只是,為什麼會悵然呢……
興許是因為,她不是十四歲的陸疏桐,而是,兩世為人,重生而來的陸疏桐……
若是前世也是這般……或許,便會好一些。
只是,
可惜了……
倒也算是,彌補了前世的遺憾?
雖然,前世,這時候,她並不在江州,也並不認識裴君意。
惜山也算不上遠,兩人沉默著,走了一路,途中倒也沒有遇上其他的人。
在山腳下,他們看到了停靠在路邊的兩輛馬車。
車夫兩人坐在一起閒談著。
「少爺。」看到他走過來,裴府的車夫起身施禮。
「嗯。」裴君意點頭,沒有看到小草和陸疏桐的丫頭,猜想她們先過去了,便也沒有多問。
看到裴君意跟著陸疏桐走入林中,車夫想到裴大夫人私下對他們說的話,有心想要回去稟報,卻又放心不下裴君意和小草兩個人在這裡,只能抬頭看著星空,無奈的嘆氣,祈禱自家少爺早些回來吧。
跟在陸疏桐身後,撥開擋路的樹枝,眼前的景物逐漸開闊。
「到了。」陸疏桐忽然說道。
這是兩人一路行來陸疏桐第一次開口,裴君意「嗯」了一聲,跟著她邁步走過去。
從兩棵樹中間穿過,面前的場景豁然開朗。
周圍草木茂盛,空中月光灑下,被樹葉擋住,只能照亮小小一塊,正巧,那小小的一塊里,種著幾株曇花正含苞待放著。
侍女小草和小丫頭坐在一旁,看到他們來了,便笑著站起來。
「小姐。」
「公子。」
她們各自喊道。
「嗯。」陸疏桐勾起嘴角,笑著走過去。
裴君意同樣走過去。
「小草。」他笑著喚她。
「嗯。」她微微低下頭,沒敢看他。
「手爐呢?」看著她垂下的手上空空,裴君意忽然問道。
「在這裡。」小草連忙從一旁的箱子裡把手爐取出來,捧在手心遞給他。
她可是記著適才公子說過,讓她拿好了別弄丟呢。
看著她小心的模樣,裴君意忍不住笑了下。
伸手摸了摸,手爐上還是暖暖的。
「幫我拿好它,等它冷了就告訴我。」裴君意說道。
「好。」小草點頭答應道。
「裴十公子。」
小丫頭的喊聲響起,裴君意側頭看去。
「請用茶。」她微微笑著說道。
順著他的目光,裴君意看到旁邊有一個小泥爐,其上熱水沸騰,有鼓鼓熱氣冒出。
在旁邊還有一張小桌,陸疏桐在其後席地而坐。
「好。」裴君意走過去坐下,小丫頭將茶水端到他面前放下。
「多謝。」他說道。
「裴公子不必多禮。」小丫頭說著,笑了下,走到旁邊另一張小桌旁坐下。
侍女小草也跟著她坐到那邊。
看了一眼,裴君意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碗。
曇花開放還需要一些時間,如此,伴著蟲鳴聲在野外品茶,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坐在他對面,陸疏桐看著他放下茶碗。
「適才,在馬車上,裴公子是在和小草下棋嗎?」她忽然問道。
裴君意抬起頭看她。
此刻兩人距離很近,這樣近距離的看著對方,倒也算不上是最近的一次——端午那天,陸疏桐落水時,兩人距離要更近一些。
不過,那時候是為了救她,而且當時是在水下,並不能看清。而此刻卻是不同,方桌很小,兩人對坐,靠的很近。
雖然天色昏昏,但,借著天上的月光,以及一旁的火光,還是比之前要好得多。
陸疏桐面頰細膩模樣嬌美,長得是很好看,若是笑起來還會更好看。
只是,幾次見面,她都沒怎麼笑過。
想的有些遠了,裴君意收回思緒,看著她,輕輕點頭。
「是啊。」他說道。
「曇花一現還要過一會兒。」陸疏桐看著他,緩緩說道,「若是裴公子有興趣的話,不如你我對弈一局,如何?」
她說話時不疾不徐,聲音清淡,語調柔柔,但,不知為何,裴君意總覺得其中有些好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