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二十分鐘後,張學毅和李仁軍如約來到了張家偉的辦公室,正好撞上了準備下班的張司令。🎁☟ ❻❾s𝕙υ𝕏.Ⓒ๏𝐌 ♟😾
「……我說!你們二位就不能早點過來?一定要趕著我下班的時候?」張家偉對兩人翻了個白眼,哼哼道:「有事快說!我等著回家吃飯呢!」
李仁軍沒有跟這狗東西廢話,而是遞給他一封貼著機密郵戳的信件,嚴肅道:「……今天本土的快郵船到了天津,上面有陸老大和高司令給我們的信……高司令他不準備繼續干四年了,這是他給你的信!」
「……日!真的假的?」張家偉霍然起身,連忙接過信拆開讀了起來。
「……這件事現在只有我們,還有嚴老大他知道,嚴老大也想問問你的想法……」
張學毅看著張家偉,補充道:「高司令也認為嚴老大是最適合接替他的人。」
高文亮給張家偉寫的信不長,只是簡單問候了一下自己的小老弟,又交代了自己的想法,然後讓張家偉自己決定要不要繼續回本土,還是再多等兩年,接替現在嚴家傲的位置,無論他怎麼選擇,高司令都可以安排。
放下手裡的信,張家偉臉上完全沒有了嬉皮笑臉,而是露出了少有的深思之色,他雖然一向放縱不羈,卻並不是沒有政.治頭腦和嗅覺,只是不屑於假裝正經而已。
他知道自己元老公民的身份和功勞,還有老上司高文亮以及軍方的背書,足夠讓他無視一般的條條框框,肆意揮灑……大明朝這種死水一樣的環境,也正需要他這樣不拘小節無所顧忌的角色來攪動風雲。
但涉及本土和重大戰略的事情,他從來都是和嚴家傲張學毅和李仁軍等人商議後才決定的。
現在高文亮突然決定放棄下一個任.期,實在是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本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張大哥,高司令還有其他給我的信嗎?」沉默半晌,張家偉突然抬頭,看向張學毅。
這位總軍事顧問是明朝十多萬新軍和近衛軍的建立者和實控人,如果從履歷上看,也可以算同屬高文亮的派系,張家偉想從他口中得到確定的答案。
張學毅猜到了他的心思,搖搖頭道,「小張你別多想,嚴主任也是才知道這件事,我看高司令信里的意思,他是真的不想繼續幹了……本土那裡有陸老大在,我們應該相信他們!」
聽對方提起陸亞洲,張家偉自己也鬆了一口氣,如果有陸亞洲擔保,那麼基本可以確定是高司令真的想退了。
對於陸亞洲,張家偉是真心佩服的,即便已經有多年沒有回到本土,但他還記得當初這位陸船長說的那些話和做的那些事。
當時張家偉年紀還小,整個就是一愣頭青,完全不知道那時的局勢有多兇險……這倒不是因為殷人和艱苦的環境,而是整個穿越團體中浮動的人心和權.力的誘惑。
但凡當時坐在那個位置的不是陸亞洲,而是一個傳統的、信奉暴力萬能而富有野心的人,那這個九百人的小團體恐怕都撐不到遠征艦隊啟航,就因為內部的爭權奪利而土崩瓦解了!
以張家偉如今的閱歷,他太清楚以吉龍島號上九百眾的魚龍混雜,想要用武力強行捏成一個團體建立秩序,不見血是根本行不通的!
而一旦見了血,那就是不是死一個兩個人就能解決的,恐怕最後真的就像陸亞洲預言的那樣——
眾人里殺出一個最陰險狡詐,最心狠手辣的「猴王」出來,然後猴王再驅使少數心腹狗腿,統治剩下大多數敢.怒不.敢言的人。
這樣的暴.力統治,和明朝其實是十分類似的,或者說,明朝就是吸取歷朝歷代教訓而進化總結出來的【究極猴王統治學】模板——
即以內部的穩定為第一要求,除了皇帝(猴王)之外,所有人都只是工具和手段,甚至皇帝本人也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維繫這個層層壓迫層層掠奪體系的代言人。
他難以想像在經過血.腥清洗和分.裂後的九百眾還能剩多少人,剩下的人又能保留多少現代的文化和觀念。
因為船上掌握知識和技等的都是老人,恐怕勝利的猴王最後只能利用船上的物資和奴役殷人苟延殘喘下去,甚至倒退回封建時代……
而正是陸亞洲以自己船長的初始威望和船上保安隊的武力,說服了船上一眾人,確立了人人平等(有票)和不見血的共同信條,穿越眾最寶貴的財富——現代精神,才得以保留和發展。
張家偉比較認同陸亞洲在退休回憶錄《我們的原則》里的一句話——
「……人生來就是赤條條地來,死也要赤條條地走,中間一切所擁有過的東西都帶不走,唯有知識,唯有精神!才是我們唯一能留給後人的財富。」
雖然張家偉做不到把所有錢都捐出去,但也決定退休以後拿出一半的錢,建立大學和博物館,以及科學獎項,算是部分踐行陸亞洲對眾人的倡導——空著手來,空著手走。
……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一個半月後,大明立憲女皇朱淑英乘坐皇家海軍旗艦「憲章號」戰艦抵達復興港,陪同護衛的還有三艘太平洋級武裝飛剪船。
這一艘二手新洲級戰艦和三艘飛剪船,就是如今大明皇家海軍的全部主力戰艦了。
從立憲元年開始,從渤海到廣東沿海的海域防務,就全都被東華海軍西太平洋艦隊承包了,要不是堂堂大明帝國連海軍都沒有,實在說不過去,現在的四艘船,嚴家傲都不會連人帶船賣給新大明。
這天,「憲章」號的甲板上,大明立憲女皇和準備回本土述職的張家偉,以及當朝首輔顧秉謙,正在一起看著夕陽下的復興港海岸線……確切地說,是顧秉謙顧老頭冷汗直流地看著自家女皇朱淑英穿著短衣短褲,坐在張家偉那狂徒的肩膀上,指著岸上正有說有笑。
要不是知道自己出言勸阻沒什麼用,而且還可能讓自己內閣首輔的位置不保,顧老頭真想指著張家偉的鼻子,怒斥這個不懂分寸的狂徒!
「……顧首相,你暈船了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張家偉目光瞥見顧秉謙面色蒼白,額頭冒汗地捂著心口,還以為他發了什麼急病,連忙把朱淑英放下來,走過去詢問道。
這老頭可是要代表大明朝廷參加諸夏運動會開幕式的,可不能死半道上,現在換人的話,又要多耽誤幾天時間。
「……無……無妨!老夫沒事!」顧秉謙見到女皇跳到甲板上,又在張家偉臉上親了一口,差點又一口氣沒喘上來,連忙扭過頭去,不停擺手道。
「你這可不像沒事的樣子……我還是給你叫個醫生吧!」
張家偉對不遠處一名皇家衛兵揮揮手,讓其把醫生喊過來,而朱淑英則趁機走到顧老頭的面前,瞪了他一眼,低聲警告道:「顧首輔!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其他什麼也不要管!
……知道了嗎?」
「陛……陛下!」顧秉謙瞪大眼睛,看著面前古靈精怪的小女皇。
「噓!」
朱淑英連張家偉就要轉身過來,連忙用手指在嘴唇上一豎,然後笑著跳到張家偉身邊,繼續和他討論著復興港有什麼美食的話題。
顧秉謙回頭看到這一幕,不禁若有所思,他一直自認是大明的忠臣,既然今上是先帝之女,也受到了天下認可(不認可的都被東華人打得認可了),那他身為大明的臣子,也只能捏著鼻子暫時認可了這個女皇。
雖然在東華人的監視下,責任內閣無法染指兵權,連財政都要受到東華審計部門和東華銀行監督。
但作為新大明朝廷名義上的主導者,顧秉謙還是在推行新政的過程中,網羅了一批有志於復興大明的官員和幕僚。
只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對現在的立憲女皇不抱什麼希望——一個從小被東華人養大教大的懵懂無知女孩,怎麼能肩負起復興大明的重任呢?
不過看對方剛才的表現……難道是在藏拙嗎?
小小年紀就有此等心機,可惜終究不是男兒身啊……
「……小美,你剛才跟那老頭說什麼了?」回船艙的路上,張家偉低頭隨口問道。
朱淑英眼珠一轉,抬頭坦誠道:「沒……哎!就是讓那老頭別多管閒事!沒別的!」
「不許叫人家老頭!」張家偉皺眉,然後地在小丫頭的腦袋瓜上輕輕敲了下。
「哎呀!很痛啊!!」
朱淑英用一隻手捂著頭,不滿地抬頭道:「你不是也叫他老頭嗎?憑什麼我不能叫?這不公平!」
「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多這一件!」張家偉擼起短袖,秀出常年鍛鍊的肱二頭肌,諄諄教導:「等你有我這麼壯了,可以隨便揍服別人的時候,你就能隨便罵人了!」
「……那還要多久啊!」朱淑英泄氣道:「而且人家是女孩子,還是皇上,就算長大了也不能隨便罵人吧?」
「你知道就好!」張家偉停下腳步,然後嘆了口氣,低頭認真地對朱淑英道:「……小美,你以後就會發現,人啊,是越長大煩惱越多,大多數時候不能由著自己的喜好來……」
「那做皇帝也不行嗎?」朱淑英蹙起一對小眉毛問道。
「當然!」張家偉瞥了一眼小丫頭,嗤笑道,「你以為做皇帝很舒服嗎?你查查歷史,有幾個皇帝能順利活過五十歲的?
絕對的權.力,意味著絕對的責任!也意味著絕對的危險!
而人不可能不犯錯,普通人犯錯最多失去錢財和生命,皇帝犯錯卻要千萬人給他陪葬……讓千萬人失去生命的皇帝,要怎麼保住自己的皇位和生命呢?」
朱淑英若有所思,「所以項老師才說,君主立憲是對皇帝的保護?」
張家偉擺擺手道,「就是把皇帝這個職業從無限權.力和無限責任,變回了有限權.力和有限責任罷了。
你下個學期應該就能學到政.治哲學裡的社會.契約……人性本惡,因為追求欲望,就選擇自相殘殺、互相劫掠。
因為害怕被殺和失去財產,所以選擇建立秩序,讓渡一部分權利建立掌握暴力維持秩序的機構——國家。
所有國家本質上都是這個國家所有人的,而不是獨屬於君主、貴族和富人的。
之所以王朝會衰敗,國家會傾覆,是因為內部出現了嚴重的權責不對等和財富分化,統治集團帶頭違背了契約,不僅沒有提供安全和生存發展所必須的財產,反而將大多數人逼迫到了饑寒交迫的境地。
這樣的國家,確實可以算是君主貴族和富人等既得利益者所有的,現實中也十分普遍。
可是沒有了大多數人的支持,這樣的國家也是最脆弱的,君主和貴族們以為自己江山永固,實際上只是在享受最後的狂歡,一旦出現內部危機和外部入侵,百姓可不會為這些欺壓自己的貴族們而戰……
所以對君主來說,維護法律和社會契約的神聖性,就是維護他自己的地位和生命,因為一個不能保護普通人自由和財產的社會,同樣也不能保護皇帝……」
朱淑英聽得很認真,但她思路一向開闊,想了一會兒突然提問道:
「……那有沒有一種辦法,讓百姓認為人就應該沒有自由和財產呢?
這樣皇帝和貴族只需要給百姓一點吃的,保證他們不會餓死,王朝就不會滅亡了呀!」
張家偉聞言臉色一變,然後中指一彎,又彈了一下小丫頭的腦袋瓜。
「咚!」
這一回力道可比上次重多了,朱淑英馬上捂住腦袋,仰頭含淚悲憤道:
「啊!好痛!!痛痛痛!……臭大叔你欺負人!!你欺負人!」
張家偉知道這丫頭是裝的,不為所動地哼了一聲,「……怎麼?我彈你,你就知道痛了?
你就不想想,你剛才的話是不是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還保證百姓不會餓死……奴隸社會的奴隸還有一點財產呢!
怎麼到了你這裡,保證不餓死就行了?
你這麼想,底下辦事的官吏也會這麼想嗎?他們難道個個是聖人,一點不貪嗎?
你用不餓死作為社會治理的底線,那最後餓死的人,恐怕要以百萬千萬計算!
擁有自由和財產,是人之所以為人的保證和前提,否則人就是動物,就是奴隸!
你以為統治幾千萬上億生活在餓死邊緣的百姓,是什麼美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