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多麼危險的事!!」
「是……」
「從我們相遇時起,你就有獨自蠻幹的傾向!聽到了沒有!?」
「是……對不起……」
幾天後,亞什利特在自己的房間裡醒來。
他抓住了操縱艾丹的犯人布麗娜,得到了大家的稱讚……這種事,當然沒有發生。
等待亞什利特醒來的,是夏特蘭的訓斥。
因為他出於自己的固執,和誰都沒商量,因此挨罵也是理所當然的。
夏特蘭與躺在床上的亞什利特對視,就這次的事情,不斷訓斥著亞什利特的行為是多麼魯莽。
「夏,夏特蘭大人,這樣可能會影響您的身體,訓斥就到此為止吧……」
「就現在讓它影響!我必須給這傢伙講講重要的事!」
儘管一直守在亞什利特身邊直到他醒來的醫生試圖阻止,夏特蘭也沒有停下。
這是繼露易那次之後,第二次看到平時溫和的夏特蘭如此動真格地發怒。
「亞什利特,你已經是迪拉斯科家的人了!明白嗎!?」
「是……」
「不,你不明白!!」
夏特蘭握住亞什利特的手。
不是憤怒地粗暴對待,而是用那雙粗糙的手,帶著滿滿的關懷和溫柔,包裹住了亞什利特的手。
「現在給我理解。這裡是你的家。而我是你的父親。依靠我。」
「父親……」
「這次,也許你有自己的想法。大概是不想牽連別人,或者因為自己被盯上所以要自己解決之類的想法吧」
夏特蘭的猜測雖不完全準確,但也相差不遠。
亞什利特獨自面對,首先是他對這兩個月教導自己的布麗娜有自己的一個了斷,但不想牽連別人也是事實。
但夏特蘭沒有深究原因的打算。
「你還是個孩子!可以依靠大人,依靠父母!不明白就別想病好出門!!」
本以為是嚴厲的話語,仔細一聽,這懲罰也太溫和了。
或許因為曾是孤兒和戰場拾荒者,亞什利特養成了凡事都要自己來的意識。
這是提醒亞什利特他還是個需要庇護的孩子,幫他暫時轉變這種意識的話語。
亞什利特明白這不是被責罵,而是被教導,不禁放鬆了臉頰。
「是,對不起……父親」
「你那是什麼沒精打采的樣子!看來還得繼續教導!!」
之後,夏特蘭對亞什利特的訓斥仍在繼續。
雖然氣勢洶洶,但能感覺到那訓斥中蘊含著關愛。
因為在傭兵團的時候,他也聽過為自己好的大人的話。
「亞什利特,你在聽嗎!!」
「是,父親。我在認真聽。」
「在你有身為貴族的自覺之前,首先要記住自己還是個孩子……」
亞什利特一直想聽下去,不禁露出了撒嬌般的微笑。
「布麗娜夫人已被決定秘密處決。」
「……這樣啊。」
「嗯,這是當然的。」
幾天後,亞什利特的傷完全好了,羅莎琳德和艾丹來到他的房間。
羅莎琳德把隔音的魔法道具放在桌上,告訴兩人布麗娜的處置結果。
亞什利特昏迷時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但顯然沒那麼簡單。
「這次她的行為可以說是對我們作為領主一族心腹的迪拉斯科家的背叛,本來應該對整個帕倫特家進行懲罰……但因為這件事不宜公開,拉傑斯特拉大人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所以,對外就宣稱布麗娜夫人對抗了來自其他領地針對你們的刺客,戰死了。據說要按這個處理這次的事件。」
「和我那次一樣,是編造的設定吧。」
「嗯,是的。這樣既能保住亞什利特的特殊能力的秘密,也能維護帕倫特家的名譽。
帕倫特家的家主也同意了,所以吩咐我們口徑一致。如果你們願意,可以簽訂魔法契約,你們怎麼想?」
「我本來就不太記得了,沒關係的……」
艾丹在旁邊瞥了一眼亞什利特。亞什利特的側臉看起來有點落寞。
亞什利特轉向坐在沙發旁邊的艾丹。
就連艾丹也明白,亞什利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之前坐在沙發上的某個人。
過了一會兒,亞什利特慢慢地搖了搖頭。
「不需要,母親。」
「這樣啊,亞什利特真是個堅強的孩子。」
亞什利特點頭,認同自己和布麗娜的對話只屬於他們兩人。
就算不簽契約,亞什利特也沒打算把那時的事說出去。
只是,他會繼續鞏固從布麗娜那裡在這兩個月里學到的知識和技術。
正因為該對布麗娜說的都已經說了,所以那時才訣別。
「那亞什利特和艾丹都不簽訂魔法契約。聽到這種事多少會有些震驚,不過……以防萬一,亞什利特今天好好休息。」
「是,謝謝您的關心,母親。」
「之後,我會再找時間教導你的,期待著吧。」
「啊,是這樣啊……」
「啊呀……母親的教導會很長的……」
羅莎琳德輕聲笑了,留下這句可怕的話。
但亞什利特沒有察覺到她的笑容是因為他痊癒而感到高興。
不知何時,在旁邊笑著的艾丹也在,亞什利特也自然而然地一起笑了起來。
兩年後——距離魔法學院入學還有幾個月的時候。
亞什利特定期受到拉傑斯特拉的邀請,今天也和領主的三個孩子一起來到了安德烈斯家有著森林般廣闊的庭院。
亞什利特被邀請時,白天在這裡度過已經成了慣例。
塞爾多拉每次都騎著馬跑來跑去,剩下的三人像往常一樣在亭子中度過。
最小的羅諾斯蒂科依舊盯著書看,和亞什利特同齡的盧米娜一邊品嘗著傭人準備的茶,一邊愉快地閒聊。現在亞什利特進入亭子,盧米娜也不再害怕了。
「亞什利特,你長高了一點呢。」
「是嗎?我自己不太清楚……」
「是的,比第一次見面時結實多了。」
亞什利特十二歲了。長高了,體格也稍微大了一點。
雖說還在孩子的範疇內,在傭人們看來還是很可愛的,這也是日常訓練的成果吧。
最近為了魔法訓練,他甚至還會參加騎士團的訓練。
「盧米娜小姐也不像以前那麼怕我了。」
「亞什利特你又說盧米娜小姐……你真過分,人家一直說不要加『小姐』的。」
「對不起,請原諒我語氣有點隨便。」
盧米娜賭氣似地扭過頭。
也許是因為能聊天的異性除了亞什利特和親人就沒有了,盧米娜似乎把亞什利特當作朋友信任。
如果領主的孩子們不喜歡候選近臣,那就沒法談了。
從這個意義上說,亞什利特作為候選近臣這兩年表現出色。
「話說回來,距離魔法學院入學不到一年了……亞什利特入學前的課題完成了嗎?」
「這個……我做的事好像有人認為是開拓新魔法,有人認為是改造術式,意見不統一……可能還得再做點什麼。而且母親還把舞蹈表演作為課題,今年無論如何得參加派對……」
「哎呀,真不容易……不能和亞什利特一起入學真遺憾,希望你加油。」
「沒關係。舞蹈的事看母親安排,魔法學習我喜歡……就算不被認可我也會努力的。」
亞什利特表現出幹勁,聽著兩人對話的羅諾斯蒂科緩緩抬起頭。
羅諾斯蒂科很多時候只是讀書,不參與對話,但遇到感興趣的話題偶爾也會像這樣說幾句。
「亞什利特先生……一直都喜歡魔法課呢……在這裡,第一次聊天也是關於魔法的話題……」
羅諾斯蒂科這麼一說,亞什利特一時語塞。
稍微低下頭,但很快亞什利特又抬起頭。
「嗯,教授我魔法的老師……很好。」
亞什利特想起兩年前,微微一笑。
她絕不是個善人。但從她那裡學到的東西,至今仍在亞什利特心中。
那兩個月的課程奠定了基礎,確實支撐著現在的亞什利特。
受到的對待和受到的恩情,都不忘記,深藏在記憶中。
亞什利特永遠不會忘記。不會忘記自己曾是那個被自己打敗的老師的學生。
在不安中,懷著對初次魔法課的期待去上課的那一天。
無論走多遠——一定會再次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