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痛苦會讓人絕望,絕望到無心活下去,可總有事情會將人從絕望里拉回現實。
夜深露重,草地上的濕意漸漸傳到身上,壓在下面的裙子都濕了。
那涼意讓阿桔慢慢止了哭,輕聲抽搭著,擡起頭。
面前依然是那片幽幽的棒子地,周圍不知何時徹底沉寂下來,連蟲鳴蛙叫都沒了。
阿桔突然怕了,她也冷,她想回家。
孟仲景不要她了,她還有疼她的爹娘,還有嬌憨耍懶的妹妹,還有活潑又懂事的弟弟。
她還有溫暖的被窩,回到被窩裡,她就不會冷了。
阿桔閉上眼睛,雙手抹把臉,放下時,長長嘆了口氣。沒關係,沒有什麼值得哭的,她只是看錯了一個人,喜歡錯了一個人,現在他有了旁的女人,她不再喜歡就是了,爹娘對她那麼好,會再給她找個新的男人,她會有新的生活,跟那人再也不相干。
一個為了一件衣裳就心軟,因為女人主動給他便忘了青梅竹馬未婚妻的男人,不值得她哭。
阿桔捂住臉,擦掉再次漫上來的不受控制的眼淚,慢慢站了起來。
她不敢看兩側的田地,低著頭抱著雙臂,快步往前走。
月光下的姑娘身影單薄,可憐極了。
趙沉始終遠遠跟著,直到看著她進了家門。他在林家牆邊聽著,以為她會哭著跟爹娘抱怨,可是裡面安安靜靜什麼異樣也沒有。他靠著牆,試著想像她在做什麼,可是他想像不出來。是躲在被窩裡哭,還是淨面後就睡了?
其實她嫻靜又堅強,親眼看到未婚夫與旁的女人廝混,她沒有衝出去哭鬧,也沒有尋死覓活。
這樣的她,他更喜歡了,卻也更心疼。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不論如何,林孟兩家退親在即,她沒有了婚約,他便可以出手了。
繼續站了會兒,趙沉閒庭散步般朝北河走去,林子裡藏著他的馬車,明早他換身衣裳,便可以過來。
最後一陣腳步聲消失,小小的村子再次恢復寂靜。在村人的睡夢中,月亮慢慢落下去,東邊天空漸漸露出一抹魚肚白。樹葉再次呈現碧綠顏色,早起的鳥雀飛過天空,雞舍里公雞抖抖翅膀,飛到牆頭昂首打鳴,那鳴叫嘹亮悠揚,傳出很遠很遠。
村人們陸續起來,很快屋頂上便飄起裊裊炊煙。
林家夫妻早早醒了,躺在被窩說閒話,等睡意徹底沒了,起身穿衣。
柳氏目送他們出門,回到廚房淘米生火。
灶膛里添兩根木柴,粥就這樣慢慢熬著就行了,柳氏站起身,準備炒個豆角,再加上鹹菜,早飯就吃這些了。
忙著忙著,柳氏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二女兒每日都是飯菜擺好才起來,她已經習慣了,可大女兒向來起得早,今天怎麼還沒動靜?還有何姑娘,都是早起的人啊。
柳氏有點不放心,菜炒好後,她先把鍋蓋蓋上,擦擦手去廂房。門從裡面插著,柳氏站在門口大喊:「阿桔阿竹如娘,起來吃飯了!」
喊了兩聲,林竹揉著眼睛翻個身,不情不願應了聲。
柳氏不放心地問她:「阿竹你大姐呢?」
林竹眨眨眼睛,重新轉回去,看到長姐背對自己躺著。她驚訝地坐了起來,跟著朝柳氏笑道:「娘你快進來看看,我大姐也偷懶了!」
柳氏罵她:「你快給我開門來!」
「門沒開著?」林竹納悶地看向如娘的被子,她都起來了,怎麼把門關上了?越想越沒有道理,門外母親又催的厲害,林竹趕緊穿衣下地,出門前推推阿桔肩膀:「大姐起來吧,別睡了,今兒個你比我還懶。」
阿桔含糊不清應了聲。
林竹偷笑,先去給母親開門,嘴裡奇道:「何姐姐已經起來了啊,怎麼門是關著的?」
柳氏沒管她,快走幾步進了屋,轉到長女面前,低頭一看,嚇住了,伸手復上阿桔額頭:「這麼燙,這是病了啊,阿桔醒醒,告訴娘還有哪裡難受不?」
阿桔慢慢睜開眼睛,對上柳氏關切的臉龐,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轉瞬便泣不成聲。
她長大後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就算偶爾生病也會反過來安慰柳氏不要擔心,現在這樣哭,柳氏心疼壞了,眼圈也紅了起來,一邊給阿桔抹淚一邊連聲問她:「別哭別哭,到底哪裡難受啊,告訴娘,娘馬上讓你爹請郎中去,阿竹,快去把你爹找回來,他們去林子裡了!」
屋 里,不管柳氏問什麼,阿桔都只是哭,虛弱無力,臉上紅得燙得嚇人。柳氏急得不行,打濕帕子替阿桔敷上額頭。聽女兒不停地喚娘,柳氏再也忍不住,脫鞋上炕, 像小時候哄女兒那樣將阿桔抱到懷裡,輕輕地拍她背:「阿桔不怕啊,娘在這兒呢,你爹馬上就去請郎中,咱們吃完藥就好了,阿桔不怕啊……」
或許是久違的溫柔懷抱起了作用,阿桔漸漸不哭了,在母親柔聲安撫中又睡了過去,只是眉頭緊緊皺著,神情痛苦。
林賢三人匆匆回來,看阿桔病成這樣,林賢趕緊去鎮上請郎中。柳氏讓林竹姐弟先去吃飯,兩個孩子哪裡有胃口,都說要等長姐起來後一起吃。柳氏到底是大人,慌亂過後很快鎮定下來,問林竹:「如娘呢?你們不吃得讓人家吃啊。」
林竹看向林重九:「我沒看見她,小九看見沒?」
林重九也搖頭。
柳氏皺眉,不過長女病重,她也沒心思管一個外人,只讓林竹看著點,如娘回來就請她先吃飯。
半個時辰後,林賢扯著老郎中急急跑進屋。
短短本個月不到,老郎中第二次來林家,也算是熟了,先看看阿桔臉色,扒扒眼睛,這才坐下去認真號脈。林家四口人屏氣凝神圍在旁邊,一會兒看看老郎中,一會兒看昏睡不醒的阿桔,憂心忡忡。
老郎中慢慢放下阿桔手腕,捋著鬍子對林賢道:「林夫子,大姑娘這是鬱結於心傷了脾肺,後又濕寒侵體,這才一病不起。熱病好治,服兩貼藥便可,只是這鬱結,我會開安神養身的方子,但歸根結底,心病還須心藥醫,大姑娘醒後,你們多多開解開解她吧。」
這話一出,除了懵懵懂懂的林重九,林賢三人都愣住了。
阿桔這幾日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更沒有淋雨挨凍,怎麼會得這樣的病?
還是林賢最冷靜,微怔之後馬上道謝,請老郎中去外間開藥。就算懷疑,也不能當著人家郎中的面露出來,那豈不是質疑人家的醫術?再說林賢在鎮上教書那麼多年,對老郎中早有耳聞,否則也不會請他過來。
開了藥方,林賢叮囑柳氏幾句,隨郎中一起去鎮上抓藥。
柳氏心疼又自責。
柳氏將林竹叫到外面,問她發現什麼異樣沒。林竹只知道阿桔跟孟仲景吵了一架,卻不知根由,便把林重九也叫了過來,問他那天出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林重九這時候哪敢隱瞞,事無巨細都說了。
林竹最敏感,皺眉問他:「大姐領著你走後,孟大哥跟她都沒出來追你們?」
林重九搖頭。
林竹咬牙切齒:「一定是那個女人迷住孟大哥了,否則還能有什麼事讓我大姐難過成這樣?她人呢,我去找她!」
柳氏一把拽住她,低聲訓斥道:「這都是你瞎猜的,乖乖在家待著別添亂了,等你大姐醒後再說!」如娘如何她不敢保證,孟仲景絕不是那種人,其中定有誤會。
林竹忍不住罵了句髒話,被柳氏掐了下臉,林竹甩手,靠在炕頭生悶氣。
外面很快又有動靜,還有馬車聲,柳氏還沒出門,小柳氏焦急的聲音就傳了進來:「阿桔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病了?」話音未落,人已經沖了進來,趴到炕前看阿桔,見大外甥女病得昏睡,自是一番心疼。
林賢也在後面,回來剛出鎮子正好跟周家馬車碰上,便將事情說了。
一屋子都是人,柳氏有些頭疼,讓林賢請周培父子去上房坐著,她去煎藥。藥剛煎好還沒出鍋,門口又有馬車聲,她心裡咯噔一下,出去一看,果然是趙公子來了。
林賢等人又齊齊出去迎人。
趙沉換了身月白色的錦袍,嘴角帶笑,一一跟眾人打招呼,往裡走時,看見柳氏端著湯碗從廚房出來,一聞就知道是藥,心中一驚,關切問道:「伯母這是?」
柳氏嘆氣:「小九他大姐病了,我去給她送藥,趙公子去屋裡坐吧。」言罷顧不得寒暄,從幾人身後繞過去,直奔廂房。
病了?
趙沉維持扭頭的時間略長了些,好在只是瞬間,眼中異色一閃而逝,誰都沒看見。轉身,趙沉向林賢詢問阿桔病情,語氣把握的剛剛好,既表達了關切,又不會顯得太過殷勤。林賢也就簡單說幾句,沒有說具體原因。趙沉心知肚明,因此沒有追問,隨林賢周培進了上房。
趙沉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看看門口,很明顯地轉移話題:「怎麼孟兄還沒來?」
林賢也很納悶:「我交待他早點來的,這小子,怕是家裡有事耽誤了吧,小九,你去瞧瞧。」
林重九痛快應下,詢問地看向姨兄周蘭生,周蘭生跟父親說了聲,與他一起往外走。
只 是兩人並沒能走出林家,剛走到院子中央,門口就轉過來兩道人影,孟老爹滿臉陰沉地走在前面,孟仲景神情複雜地跟在後頭。孟老爹明顯生氣了,林重九有點害 怕,打完招呼便讓周蘭生去屋裡傳話,他故意站在原地沒動,等孟老爹過去了,快步湊到孟仲景身前,繃著臉小聲問他:「孟大哥你到底做什麼惹我大姐生氣了?她 都生病了,昏迷不醒,郎中說是氣的!」
「你大姐病了?」孟仲景黯淡的眸子裡終於有了分生氣,震驚地問。
林重九點頭,把從姨兄哪裡打聽來的解釋說給他聽:「說是先生氣,後來著了涼,都是你惹得!」
孟仲景沒來由地一陣發慌,有心疼擔憂,還有一種說不清楚的不安。他怔怔地望向西廂房,想要分辨心慌緣故,前面孟老爹突然大喝一聲,孟仲景身體一震,想到早上在父親面前跪著落淚的如娘,想到今日來的目的,他慢慢低下頭,朝前去了。
或許昨晚他只是一時衝動,可現在的他,再也沒有資格打聽她的事,他,對不起她。
胸口好像被人剜了一塊兒肉,疼得他難以呼吸。
那是他從十四歲起就喜歡的姑娘,她喜歡上別人他會難受,卻從來沒想過要用這種方式傷她,即便她已經喜歡上了別人,他也不想。
進了上房,孟仲景的目光掃過林賢,周培,趙沉,最後又回到林賢身上,然後,毫無預兆地跪了下去。
「仲景,你這是做什麼?」林賢大驚,上前就要扶他。
孟老爹攔住他,回頭吩咐林重九:「小九你娘呢?你去把她叫過來。」
林重九慌忙跑了。
幾乎林重九前腳走,趙沉便朝林賢周培二人辭別:「伯父有事要忙,晚輩先行告辭,改日再與兩位伯父敘話。」
林賢連連賠不是,想親自送他出門,趙沉婉拒,自己出去了,跟柳氏姐妹並林竹姐弟迎面碰上。柳氏剛要說話,趙沉先道:「伯母快進去吧,晚輩改日再來叨擾。」
柳氏歉疚地賠不是,讓林重九出去送他。
趙沉看了西廂房一眼,大步離去。
林家上房。
除了阿桔,林家周家幾口人都到齊了,滿臉困惑地看著孟家父子。
孟老爹無顏以對,轉過身,恨聲罵道:「你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你親口說!」
跪 了這么半天,孟仲景心頭那些複雜猶豫也都壓下去了,低著頭,聲音沒有半點起伏:「林叔林嬸,仲景對不住你們,更對不住阿桔。其實那日我救下如娘時,她衣衫 不整被我看見了,一開始我沒想什麼,後來知道她身世可憐無處可去,我心生憐意。如娘對我也有意,只是她不想破壞我跟阿桔的婚事,昨晚準備連夜離開。我不忍 她孤苦伶仃,又覺得自己壞了她清白本該負責,便承諾娶她為妻,所以我跟阿桔的婚事,算了吧。」如娘求他把錯都怪在她身上,他怎麼能?他錯了就是錯了,跟誰 都無關,是他放棄了這場夢。
林賢眉頭緊鎖。
柳氏氣得眼睛都紅了,指著孟仲景罵道:「你,你說她可憐,可阿桔跟你是什麼情分,你就為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個月的女人不要阿桔了?你的良心呢,你當初來提親時怎麼說的!」
林竹對其中內情知道地更多一點,聞言冷笑,只是她還沒開口,小柳氏一把將人扯到身後,低頭看孟仲景:「你說她昨晚準備離開,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她告訴你了?」跟痛心落淚的柳氏相比,她只是繃了臉,卻自有一種當家主母的威嚴。
孟仲景沉默著點頭。
小柳氏笑了,嘲諷地笑:「好一個如娘,我猜猜,你們昨晚不止單純說話那麼簡單吧?」
此言一出,林賢柳氏臉色大變。長女性子溫柔卻不怯弱,輕易不會哭成那樣,而如娘半夜離去,郎中又說長女濕寒侵體,莫非昨晚也跟著出去了,看到了孟仲景跟如娘……
孟仲景垂眸,才剛低頭,林賢一巴掌扇了下去,那力道之大,直扇得孟仲景歪倒在地,嘴角出血。一側孟老爹動了動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柳氏看著曾經的好女婿變成這樣,再想到大病之中的女兒,靠在小柳氏肩頭哭了起來,直喊女兒命苦。
一聲一聲,落到孟仲景耳中,化成難言滋味兒。他扶著地慢慢直起身子,還想再跪,林賢卻不想再看他一眼,指著門外吼道:「滾!算我們林家有眼無珠,錯把畜生當人看!你滾,馬上滾,小九他娘,你去把他們送的聘禮都還給他們,從此我們林家與孟家恩斷義絕!」
柳氏哭著去了,小柳氏陪著,林竹走在最後面,朝孟仲景臉上啐了一口:「幸好我大姐還沒嫁你,你就你那可憐的女人過日子去吧,再敢糾纏我大姐一次我就抓破她的臉!」
見此情形,孟老爹慌了,拉著林賢胳膊好聲勸道:「你彆氣,仲景做的確實不是人事兒,你打他罵他我都不攔著,回頭我也會教訓他。阿桔,阿桔是好姑娘,是我們孟家沒有福氣娶她這個兒媳婦,可孩子犯錯是孩子的,咱們二十幾年的交情,不能一氣之下就斷了是不是?」
林 賢胸口急劇起伏,視線從孟仲景身上移到孟老爹身上,眼圈也紅了:「孟老哥,我最後再這樣叫你一次,是,咱們一塊兒玩到大,你這好兒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所 以我那麼多富家少爺地主老爺提親都不要,只給阿桔挑了你兒子。你也是當爹的人,相信你懂,我不求阿桔大富大貴,只求她男人對她好,可你兒子做了什麼?什麼 也不用說了,你們走吧,往後咱們兩家只當從來沒有認識過,走,帶上你兒子走!」說著把人往外推。
孟老爹還想再勸,孟仲景拉住他:「爹你別說了,就算林叔還肯認我這個侄子,我也沒臉再見他,咱們走吧。」臉上火辣辣得疼,但他一點都不恨,他心甘情願挨那一下。
「你,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啊!」孟老爹悔得不行,甩開他手,步履蹣跚。
孟仲景腳步沉重地跟在他身後,每走一步,心中悔恨便多出一分,目光貪婪地掃過這院子裡每一樣東西,那房子是他幫著蓋的,那蘭花是她一一講給他聽過的,那……最後他看向西廂房,他想再看她一眼,想親口跟她說聲對不起,想告訴她他不是故意惹她生氣的……
但他終究還是沒能如願。他站在林家門前,看著熟悉的大門毫不留情地在他面前關上,看著地上散布的去年他親自拎過來的聘禮。
「阿桔,只送這些東西,你爹娘會不會嫌棄?」
「你把我爹娘當成什麼人?東西只是走個過場,你有那份心意就夠了。」
那輕柔的嗔怪猶在耳側,孟仲景忽的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其實她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他,是他總是嫌棄自己,最終親手丟了她。
短短半日,林、孟兩家退親一事便在村里徹底傳開了。
村 人淳樸,最講信義,得知退親是因為孟仲景背信棄義跟別的女人鬼混在一起,一眾婦人頓時罵開了,罵孟仲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才會為了一個長得並不咋樣的狐媚子 忘了知根知底的美貌未婚妻,更罵如娘不守婦道半夜三更勾搭男人,總而言之錯都怪在孟家那一邊。當然也有跟林家不對付的暗中奚落嘲諷,但也只敢在自家說罷 了,出去說,只會招來指責,再怎麼說林家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哪能幫著外人?
黃昏時分,陳平回到莊子,把打聽來的事情一一說給趙沉聽。
趙沉站在一盆弔蘭前,靜靜地聽著,等陳平說完了,才對著蘭葉中的白色小花問:「她呢?」
陳平聲音低了下去:「林家大門緊閉,除了周少東家一家離開時打開片刻,再也沒有開過,林大姑娘的消息也無從探聽。不過我派人跟那個郎中打聽過了,說是林大姑娘病情並不重,休息兩日便可康復,只是心中鬱結……」
「知道了,退下吧。」
陳平立即轉身走了出去。
趙沉伸手,指端在白蘭上碰了碰,一觸即退,唯恐拿捏不好力度,傷了花。
他擡頭望向窗外,眼裡有在他身上並不常見的茫然。
她如他所料那般死心了,退親了,可為何,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到底多喜歡一個人,才會憂思成疾?
孟仲景跟她的婚約他都未曾放在眼裡,此時此刻,他卻嫉妒了。
他想要她的心,要她的全部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