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春柔仍舊有點雲裡霧裡，但還是按照墨雲渡的吩咐，乖乖敬茶。
五百叔高興得嘴都合不攏，眼淚鼻涕一塊兒往下淌。
最後在身上摸了半晌，摸出半塊金子來，「來，這是五百叔的一點心意，你收下。」
時春柔扭頭看了眼墨雲渡，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這才說了句謝謝五百叔，然後收下了那半塊金子。
而後，墨雲渡遣走了前廳所有伺候的下人，關上門窗，這才向時春柔說起了自己的身世。
他的確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孤兒。
但死人堆是前朝無數臣子為他堆砌的求生路，孤兒是因為父皇母后都被殺害。
他九死一生，全靠著當年那個小姑娘幾口吃的，才有機會活下來，直至成為今日的東廠督主。
時春柔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所以你……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哥哥？！」
墨雲渡頷首，伸手將時春柔給擁入懷中，胸腔傳來的震動顯得有些低悶，「是我，抱歉這麼晚才認出你，先前雪絨拿著你的信物來找我，是我眼拙認錯了人，害你受了那麼久的委屈。」
聽聞這話，時春柔更震驚了。
所以，督主之所以對雪絨那麼好，都是因為他以為，雪絨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姑娘？
兜兜轉轉，她終於和督主相認了。
而且，還在一起了。
五百叔在旁邊笑呵呵開口，「這就對了嘛，你們兩個人好好相處，日後要互敬互愛，做一對恩愛到老的夫妻，最好是多生幾個孩子，綿延子嗣！」
提到給督主生孩子，時春柔先是臉頰一紅，而後便又想起一個重要的事情。
督主雖然是男兒身，但頂的是太監的身份，若是她有孕，要不然就是宣告全天下，她給督主戴了綠帽子，要不然就是變相承認了督主並不是太監。
不管是哪一樣，都不是什麼好事。
但她這話還沒說出口，五百叔就已經猜到了。
他出聲安撫道，「沒事的，如果這天下的人都不服氣，那就直接讓大齊易主好了，反正這大齊原本也是屬於世子殿下的。」
所以說，這都不算是搶，只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罷了。
時春柔哦了一聲，還是有點擔憂，「那、該怎麼易主啊，這是謀朝篡位，若是被抓住的話，會……」
死這個字，時春柔含在嘴裡沒說出來。
因為實在是太不吉利了，她真的說不出口。
五百叔擺擺手，「無事，這些年我雖然是躲起來在做玉雕，但其實也積攢了一些人脈和勢力，待會兒我就帶你們上門去看看，保證讓你們大吃一驚。」
說到這兒，五百叔又驕傲地挺起了胸脯，「說起來，只要有他幫忙，這個江山回到世子殿下手裡，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情嗎？」
他誇得這樣神乎其乎，讓時春柔實在好奇。
飽含期待地等到傍晚，五百叔才領著她和墨雲渡出門。
從後門走出去，然後拐了一個彎，站在宅子跟前，五百叔便開口道，「到了。」
什麼？！
時春柔抬眸看了眼面前的牌匾，心底冒出一個不敢設想的念頭，試探著開口，「五百叔，你說的那個很厲害的人，不會是裴青蒼吧？」
「是啊，」五百叔用力點頭，「看來你們已經認識了？哦，倒也不是太稀奇，畢竟他如今蟄伏在平陽公主身邊，而世子殿下身為東廠督主，少不了是要和平陽公主打照面的。」
所以知曉平陽公主身邊的男寵是誰，豈不是很正常嗎？
時春柔只覺得腦子裡受了巨大衝擊。
所以，裴青蒼和督主根本就不是什麼宿敵。
兩個人其實是同夥！
正想著，便看見裴青蒼走了出來，嘴角勾著笑意，「五百老爹，你怎麼過……墨督主？」
五百叔大步走上前，拉著裴青蒼的手熱情介紹，「什麼墨督主，青蒼，這是世子殿下，旁邊就是世子妃，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世上的緣分居然如此奇妙！」
他辛辛苦苦找了大半輩子，還以為已經去世的世子殿下，其實就好好地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甚至還混到了這樣高的位置上。
果然是世子殿下，就是很強。
裴青蒼心情複雜，但目光卻始終落在時春柔身上。
如果墨雲渡是世子殿下的話，那時春柔就是世子妃。
那他……豈不是就沒有機會了？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點把我們請進去喝茶。」五百叔催促道。
裴青蒼回過神，扯了扯嘴角，將三人迎進了屋子。
但關於前朝的事情，時春柔沒什麼興趣，也不希望自己待著讓幾人束手束腳談不開，便抬步去了花園裡散步。
約莫過了三個時辰，時春柔才聽見身後有人的腳步聲。
她立馬扭頭，發現是裴青蒼後，眼底的光瞬間收斂。
裴青蒼嘴角扯出一抹苦澀地笑，「見到我，就這麼失望？」
「不是失望，」時春柔回答，「只是我現在是督主的妻子，理應和你保持距離。」
表現得那麼親密，督主看見生氣怎麼辦？
裴青蒼深吸一口氣，嘴角的笑意愈發擴大，「阿柔，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日後再見你，我會稱你一聲世子妃，所以有些話，就在現在說完吧。」
「當日在端王府，多謝你救我，你臨危不亂，又帶著幾分貓兒似的嬌憨，的確讓我心動。
我曾想，若是你在墨雲渡身邊過得不幸福，便來我的身邊，我一定可以給你想要的，讓你幸福美滿地過完這輩子，但現在看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更重要的是，你喜歡的人是墨雲渡。」
光是這一點，他就已經輸得徹徹底底了。
所以，他退出。
「但不管如何，你救過我，我欠了你一條命，若是日後有什麼需要的地方，請你一定開口，阿柔。」
時春柔語氣也放軟，「多謝你，但我大概是沒什麼需要的地方，而且那件事過去很久了，我早就忘記了，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吧，日後，就做個好朋友。」
「好朋友，也好。」裴青蒼點點頭，嘴中不斷咀嚼著這三個字，轉身離開了。
前腳剛走，後腳墨雲渡就從屋子裡走出來，十分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走吧。」
「談完了嗎？」時春柔開口，「已經決定好該怎麼做了？」
墨雲渡頷首，「嗯，不過這是男人家該做的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畢竟比起這個，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時春柔茫然抬起頭看他，「什麼事情？」
墨雲渡抬起骨節分明的手，順勢將一旁枝頭上的芙蓉花摘下來，插在了時春柔的髮髻中。
聲音放柔，溫柔無比，「好好學一學，怎麼當個母儀天下的皇后。」
……
後記：
大齊五十三年，皇帝黃玄暴斃，同日宮殿起火，墨雲渡等弔唁之人皆亡，黃玄留下遺書，將皇位交換給前朝世子殿下。
同年次月，前朝世子殿下被找到，與前東廠督主墨雲渡同名同姓，長相也皆相同，但朝中眾人無異議，按遺書冊封登基，恭迎新皇，改國號為新齊。
同年臘月初九，新齊皇帝迎娶皇后，萬里紅妝，舉國同慶。
新齊國運昌盛，百年不衰，皇帝皇后恩愛甜蜜，育有多子多女，幸福安康，成為一段傳奇佳話，至今廣為流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