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的天空下成片的學生聚在操場上,一聲又一聲的加油吶喊聲蓋過知了聲。
天氣很好,偶爾有微風輕輕拂過臉龐。
男生們大汗淋漓,短袖下擺捲起到腰間;女生們微透的面料,沾了些汗,隱隱看到裡面各色的內衣。
鍾昊心情不錯,因為運動會時不用上課。
三人戴著鴨舌帽,坐在看台最上層看底下的風景。
廣播裡喊著——
請參加高二女子組壘球項目的運動員到體育中心集合。
「清念,我剛才去上廁所的時候看到一個小學妹,長得可水靈了,我看了眼校牌,高一五班的。」
鍾昊一臉色眯眯的樣,還用手在胸前比劃幾下。
「這種事你跟阿瑞說啊,我沒興趣。」想都沒想段清念就乾脆拒絕。
鍾昊一把摟過段清念,語重心長的語氣:「阿瑞用得著我擔心他?人家是後宮佳麗三千的人,我說你是不是名字沒取好啊,清念清念,還真清心寡欲了?」
段清念撥開他攬在他肩上的手,食指拇指扣住他的頭往右轉。
「好好看你的小學妹們吧,不用想著我。」
鍾昊又大喊了幾聲無聊,就看見蘇瑞蹭一下站起來,摘下帽子反扣著重新戴上。
長腿邁出,一步一步走下台階,雙手抄兜,後背被汗浸濕了些,映出精壯又不過分賁張的肌肉。
「欸,你幹嘛去?」
蘇瑞沒回頭,看著遠處不知道哪個地方,勾唇笑:「給人加油。」
「給誰啊?!」
鍾昊想不明白能給誰加油,轉頭問段清念。
「剛才壘球在檢錄了。」
同時正在比賽的項目有跳高和100米,所以這裡圍觀的人很少,寥寥無幾。
他們三人一過來,後面就跟了幾個女生在後面偷偷拍照。
風川一中只有運動會的兩天才允許帶相機,但不能帶手機。
漸漸的,又有幾個在樹蔭下坐著的男生聚到了壘球場地,熱鬧了幾分。
「瑞哥,看誰呢?」幾個認識蘇瑞的人走過來打招呼。
蘇瑞坐在一旁的墊子上,揚揚下巴:「那個小矮子。」
一旁不遠處的陳若完全無知無覺,還是宋詞一回頭才發現他們三個人就在身後坐著。
她走過去,在段清念面前站住。
「你來幹嘛?」
她的鞋尖抵在段清念的鞋尖上。
「跟著阿瑞來的。」
下一秒,那雙在他腳尖磨蹭的鞋子就登得踩在他腳背上。
「他來你就來啊!」
段清念皺眉,又失笑,拉住正要轉身的宋詞的手,微微收緊:「你還在生氣?不就是——」
陳若從宋詞剛走過去時就轉頭看了後邊一眼。
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的蘇瑞,帽子反扣著,露出一撮黑髮,看著她痞痞地笑,接著又伸出手揮了揮。
唉。
這人……
怎麼又來了。
有12個人報了這個項目,陳若是最後一個,一共三輪,每人一共扔三次。
比賽開始。
陳若站在隊列的最後面,看前面的女生扔壘球,都比她扔的遠好多。
輪到她了,她學著前面幾個扔得很遠的女生的姿勢,兩腳前後自然開立。
奮力一扔。
陳若還沒來得及看距離,就聽到身後響亮的一聲「好」和響亮的掌聲。
旁邊一群人見蘇瑞那反應,立刻學著鼓起掌來。那些男生聲音響,登時間那周圍的人都能聽到。
裁判奇怪地看了眼,都沒量距離,只是隨便報了個大約的數目。
反正是最後一名,沒必要量。
微風拂過,她額前的碎發被吹開,聽到身後似笑非笑的聲音,隨微風吹過她的耳朵:「加油啊小矮子。」
陳若幾乎能想像地到他說這句話時玩世不恭的笑臉,沒個正經。
身後悉悉索索的議論聲。
「這是瑞哥新女朋友啊?他不是從來不找自己學校的女生的嗎?」
「不像啊,故意捉弄她呢吧。」
陳若握著壘球的手指攥緊了些,很想發脾氣,但又不敢。
上禮拜升旗儀式時她才聽到了蘇瑞打架的通報批評,對於這樣子的學生,她還是十分忌憚的。
又輪到陳若扔球。
還是很近。
身後又爆發了一次比剛才更響的叫好聲。這次不是蘇瑞帶頭,而是一起自發地喊。
前面扔的遠的都安安靜靜,最近的一個卻叫好連連。
裁判瞥了眼陳若,走到男生堆里:「走走走,別影響別人比賽。」
一個男生笑著說:「老師,也沒說不能觀賽啊,哪有趕人的呢?」
「別人扔不遠你們還喊好?不是搗亂是什麼!」
「老師,我們這不是鼓勵她嗎?」他摘下帽子,扇了兩下風,「這怎麼能算搗亂呢?」
陳若咬唇。
第三次扔球時還是同前兩次一樣。
叫好的勢氣一次高過一次。
總算結束了,陳若心中暗鬆了口氣。
「你別理他,我哥就是個整天閒著沒事幹的人。」宋詞從前面的隊列中走出來,發現鞋帶散了,蹲下繫鞋帶。
陳若點點頭,站在旁邊等她。
看見蘇瑞朝著她們的方向走過來,陳若下意識退了一步。
「怎麼樣,剛才的拉拉隊不錯吧?」
他嘴角還帶著笑,像在回味剛才的事。
陳若皺眉,又往後退了步,沒有說話。
「喲,不僅是個小矮子,還是個小啞巴?」蘇瑞俯下身,臉湊上去講。
被宋詞按著肩膀一把推開:「蘇瑞!你怎麼這麼煩吶!」
蘇瑞挑眉,看著宋詞把陳若牽走,還不忘回頭沖他揮了揮拳頭。
這時候鍾昊和段清念剛剛拿來外賣,朝蘇瑞走過去。
「唔,還挺性感。」
鍾昊朝他視線方向看了眼,一臉鄙夷:「人家小女生衣服穿的整整齊齊的,你看個背影還能看出性感來?中毒了吧你?」
蘇瑞從他手裡拿了聽冰鎮可樂。
「嘶」一聲拉開,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這個沒文化的人懂什麼,周樹人先生說過,一見短袖子,就會想到性交。」
「周樹人?」鍾昊轉頭問段清念,「誰啊?」
段清念嘴角一抽,更加鄙視:「魯迅。」
「魯迅就魯迅唄,還周樹人,他還說過這樣的話呢?」
蘇瑞移開視線,懶得理他:「打球去吧。」
「行啊,今天體育館好像沒什麼人。」
——
原話是這樣的: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像唯有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蘇瑞只不過省略了些。
原因很簡單,兩個班接力跑的時候七班的李秋陽突然躥進八班的跑道里,把八班的一個男生給撞倒了。
本來是個道個歉就能解決的事,可偏偏李秋陽還氣焰囂張地說是八班不長眼。
任誰都忍不下這口氣。
晚飯後,八班幾乎全班的人都堵在七班門口,被撞倒的那個男生砰砰砸了兩下門。
「李秋陽那逼呢!給老子出來!」
如果說八班是一中最難管的班,那麼七班就是第二難管的班。
「幹嘛呢,讓不讓人睡覺了?」
李秋陽站起身子,踹了腳桌子,剎那桌上的零零碎碎的東西都掉落在地上。
發出響聲。
兩個班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
八班一群人在門外叫囂:「你他媽撞了人別當孫子,出來把話說清楚!」
李秋陽啐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走上前,身後也跟上幾個人。
走過講台時,李秋陽拎起那把木椅,還沒等人反應過來,那木椅就被砸出了教室,碎了好幾塊。
八班站前面的幾個人沒來得及退,砸在腿上立馬直不起身。
「那幹嘛呢,這麼多人。」走近些,稍看清楚狀況,鍾昊就罵,「靠,捲毛這是被人打了?」
三人跑過去,問清楚狀況。
「搞不搞他?」鍾昊問。
蘇瑞嗤了聲,「搞啊,早看他不爽了。」
李秋陽這人在學校極為招搖,頭上染了搓黃毛,好幾次搶了蘇瑞他們打球的場地。
「李秋陽,你趁人不備打傷人算什麼本事?」
蘇瑞站在人群最後,大家聽到他說話,紛紛讓開一條道。
他剛打完球,手裡還抱著顆籃球,直直走上前,甩了甩手腕,嘲諷地笑了聲:「打不打,你挑個時間地點,光明正大地來。」
一天運動會下來大家其實都挺累,,李秋陽想了想,說:「那明天中午,天台。」
「行。」
蘇瑞挑眉,轉頭喊:「散了散了,都回去吧。」
剛擡腳往外走,就聽到李秋陽碎嘴:「蘇瑞,你可別跪著求爸爸饒你。」
——砰!
眾人回頭。
就看見李秋陽捂著臉蹲下來,地上一顆籃球在地上彈上彈下。
他鬆開捂臉的手,鼻子都出血,眼下一大塊黑印,一時間痛得說不出話。
球又重新滾回蘇瑞腳邊,他用腳踮起,拍了幾下抱住。
「這個就算還你剛才打我們班人的回禮吧,其他的明天再還你吧。」
他說話間像是在笑,臉色也算柔和,卻讓人背脊的升出股寒意。
眾人擁著蘇瑞出了七班,八班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的,他們班雖然亂,不過可能是整個學校最團結的班。
誇張點來講,那時候的氣勢頗有些起義成功的架勢。
蘇瑞走在最中間,窗外成片的火燒雲,染紅半邊天,有幾分亂世出英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