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 陳若便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去燒中飯。
昨天晚上的事讓蘇瑞沒睡好,被陳若趕去房間睡覺,只不過還沒睡一會兒, 突然聽到衛生間一陣乾嘔的聲音。
蘇瑞三步並兩步地衝進去, 見陳若趴在洗手池上,面色蒼白。
「怎麼了!?不舒服?」蘇瑞扶起她, 用牙杯接了杯溫水給她漱口。
「咳……」陳若擺手,又嘔了幾下卻沒吐出什麼東西來, 「做飯的時候聞到蔥味突然有點噁心。」
一陣乾嘔把陳若身上的力氣都給抽走, 她被蘇瑞攙著在浴缸沿邊坐下。
衛生間裡放了空氣清醒劑, 很快打算陳若鼻間那股子難耐的味道,想嘔吐的感覺也隨之淡去。
「不會是昨天那個的副作用吧?」
蘇瑞一臉緊張,捧上陳若的臉, 用拇指擦去嘴角的水漬。
「應該不是,我前幾天做飯時就有點不舒服了。」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蘇瑞皺眉,輕輕擰了把陳若的鼻子,「什麼時候開始的?」
陳若想了會兒:「就這禮拜, 之前不是很難受就沒講。」
「只是吐?」
陳若點頭。
蘇瑞腦海中突然一個念頭閃過,頓時手抖了下弄翻了水杯。
「你上一次例假,什麼時候?」
兩人已經同居了有快兩個月了, 蘇瑞只覺得時間過得很快,這樣一想好像陳若的確沒有來過例假。
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
陳若和蘇瑞對視,訥訥地不知道該怎麼接受這個事。
只不過,前段時間媽媽為了給她調理身子喝過一段時間的中藥, 陳若捂著肚子突然手足無措。
「走,去醫院。」
蘇瑞迅速收拾好凌亂的衛生間,給陳若披上一件到小腿的長羽絨服。
只不過剛走出臥室,陳若又忍不住胃裡的涌動,重新跑進廁所又是一陣乾嘔。
蘇瑞看著心疼,怕她這樣的冷天出去反而凍壞了身體,便打算自己去便利店買驗孕棒。
屋裡只剩下陳若一人。
之前還不覺得什麼,可一得知自己肚子裡也許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陳若連走路都小心翼翼扶著牆。
打開冰箱拿出一袋牛奶,剛倒到玻璃杯中突然又想起什麼,接了一水盆的熱水把玻璃杯放進去熱牛奶。
她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手輕輕按在肚子上一下一下撫摸。
出神了許久,等她突然回過神來時,牛奶都已經熱完又涼了。
門外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蘇瑞急匆匆開門進來。
「你去了好久。」陳若說。
「你先去試試這個吧,要是,要是真的有的話,我叫醫生來家裡給你看看。」蘇瑞眼裡幾乎都能掐出水來,把手裡的驗孕棒給她。
「嗯。」
「你幹嘛?」
「我陪著你。」
「不用了……」陳若看了眼說明書,還要驗尿,蘇瑞在旁邊站著她都不好意思弄,「你在外面等我吧。」
「……哦。」
蘇瑞一陣反應不過來,手放在口袋裡,鼓鼓的一個小方塊不知道放了什麼。
陳若屏息凝神,看著驗孕棒。
上面只有一條槓,陳若又等了幾分鐘,確定不會再有另一條槓出現才輕輕鬆了口氣。
沒有懷孕。
儘管她也不想什麼都沒準備就迎來這麼一個新生命,可還是忍不住有一陣失落。
那是她和蘇瑞的孩子啊。
一直按在肚子上的手在上面又輕撫了幾下,放下來,陳若打開門走出去。
蘇瑞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神情,一見門打開就猛然一震。
「怎麼樣?有嗎?」
「……沒有,只有一條槓。」
「也好,昨天那個藥,說不定對孩子會有影響。」
話雖這麼說,蘇瑞還是有些難過,剛才陳若進去的幾分鐘他甚至都在想孩子的名字了。
「嗯。」陳若應一聲,洗了把手。
回頭看蘇瑞才覺得他整個人好像都放鬆下來,只是右手用力揣在口袋中,手背上有青筋突起,看著格外突出。
「蘇瑞?」陳若手伸進他緊緊揣著的口袋,「你怎麼了?」
蘇瑞猛地抽出手,一個紅色小盒子從他袋子中劃出,在地上掉動幾下,滾到陳若腳邊。
蘇瑞僵硬著身子彎腰撿起,把陳若安置到床邊。
單膝跪在她面前。
陳若看著那個方形的盒子和眼前蘇瑞的姿勢,心毫無規律地劇烈跳動起來。
蘇瑞握著陳若的手放在唇邊,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手心,掌紋間有首飾盒表面絨布的柔軟質感。
「我剛才想了很多。」蘇瑞突然出聲,「我本來想如果你真的有了孩子就給你求婚的,你看。」
蘇瑞打開那個方盒,裡面躺著一顆心型粉鑽。
「你,什麼時候買的?」突然就這麼被求了婚,陳若也是結結實實地被嚇了跳。
「就剛才,我買完驗孕棒突然想到,你就這麼因為這種事要嫁給我會不會覺得失落,所以又去挑了戒指。」蘇瑞握著陳若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嘆了口氣,「可惜沒有懷孕。」
她張開五指給蘇瑞看,問:「好看嗎?」
「你……」
她的動作太過隨意,甚至讓蘇瑞都懷疑她到底知不知道戴上這枚戒指的意義。
「你答應我了?」
「嗯,只要嫁的人是你怎麼可能會失落呢。」
蘇瑞緊緊看著陳若無名指上的戒指,一把把她擁到懷裡,肩膀輕輕抖動著。
「不過。」陳若把弄了下手裡的戒指。
蘇瑞因為她的話一下子緊張起來:「嗯?」
「這個戒指好像有點大。」
蘇瑞重重地吻上她的唇,手裡緊緊抓住她的手壓過頭頂,含糊不清說:「好,一會兒我們一起去挑戒指。」
等他再放開她時,陳若才發現蘇瑞的眼角有點紅。
陳若推開他站起來,拉開梳妝檯的一個抽屜,取出一個粉色鐵盒,又從裡面翻騰出一個小東西。
「看。」
陳若攤開手掌。
那是很早以前兩人一起去海邊玩時蘇瑞給她的,這麼多年來陳若都沒捨得扔掉,可也不願意看到就一直藏在鐵盒中。
「你之前說可以用這個給你換戒指的。」
蘇瑞笑起來,胡亂揉了把濕潤的眼睛。
生活突然間變得格外美好,不多不少,像那晴天的雲,又像那綿綿的細雨,沒有灼熱的烈日,也沒有電閃雷鳴。
一切都顯得溫柔。
所以誤會都一併解開,除了對過去衝動的懊悔之外,便是慶幸。
蘇瑞一早就同紀隊查查當年他的那件事,付思思被帶去警局後一陣擔驚受怕,紀隊清楚怎麼審訊,一翻盤問下來就都清楚了。
當年也是同樣的藥物,讓蘇瑞在那天晚上突然犯了迷糊,把付思思看成了陳若。
只不過據付思思所說,最後蘇瑞也沒有對她做什麼。
不過是拍了拍她的臉,丟下一句「你還小」就去了廁所沖冷水澡。
也是這麼一句話,讓付思思這麼多年來都不甘心。
就像是挖掘到了蘇瑞不為人知極為溫柔的一面,她也跟酒醉一般開始奢望那溫柔是對她的,可從蘇瑞清醒過來便再也沒有再對她展露出這一面。
這件事迅速告下段落,結婚的事又重新讓兩人忙碌起來。
蘇炳城幾年前生過一場病,本來說不上嚴重,但就遲遲不見好,這才退下來,把蘇式集團全權交給蘇瑞管理,自己只偶爾幫襯著。
飯桌上四個人都不自在,蘇瑞跟父母的關係沒有以前那麼緊張,卻也不親密,而蘇炳城以前也和付思思做過一場戲,對付地便是眼前這個女生。
「爸媽,我打算和若若4月份就結婚。」
「哦,好啊。」宋璐顯得很高興。
她年紀也大了,以前對這個家庭的不滿也都隨著年歲消失殆盡,反倒是看到蘇瑞不用步上她的後塵而欣喜。
她又問:「你們什麼時候在一塊兒的?」
「我和蘇瑞是高中同學,那時候就認識了。」陳若笑答,手心忍不住緊張得出汗。
「嗯,高中就在一起了。」
蘇瑞補充,餘光瞥見蘇炳城擡起頭來,他也絲毫不避,直接尋上他的視線,最後也沒有多說什麼。
那些照片的事蘇瑞早就猜到。
當時陳若問起他時他就奇怪,哪會這麼巧,陳若莫名其妙被付思思帶來了這,而他正好說出那句傷人的話。
最後兩人準備離開時,蘇炳城突然在蘇瑞肩上拍了兩下。
「這些年爸有時也在想是不是做錯了,好在看你現在要結婚了,我也就放心了。」
這話中像是要傳達某一種情感,卻生硬得有點磕磕絆絆。
蘇瑞點點頭,略一沉凝,挽上陳若的肩:「我們走了,爸…下周末再回來吃飯。」
陳若手裡拿著一根棉花糖,挨著蘇瑞坐在江邊的木椅上,江面上波光粼粼,有幾個人在上面劃著名名船。
「真好啊。」
陳若晃動著腿,感嘆道。
寒風鑽進脖子裡,凍得蘇瑞抖了個激靈,罵了句:「操,好冷。」
陳若看向他,外套里只穿了件套頭薄毛衣,脖子上赤條條的什麼都沒有,看著就冷。
她取下自己的圍巾,一半繞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半替蘇瑞掛好。
蘇瑞輕笑,往陳若懷裡靠了靠。
陳若舉起手,靠在蘇瑞的肩頭,無名指上的戒指在月光下閃動著晶亮的微光。
「砰」一聲,煙花在空中綻放。
冬天。
陳若就坐在身旁。
燈火可親。
縱然不如春天溫暖,可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欸,那不是宋詞嗎?
江面之上的煙花絢爛在空中燃燒,照亮江對面站著的兩個人。
宋詞和鍾昊。
宋詞捏著鍾昊的臉往兩邊扯,笑得眼睛都彎成一條縫,江對面的陳若蘇瑞都能聽到她的笑聲。
上一次看到宋詞這樣的笑是什麼時候了呢?
好像是那年的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