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凡匪夷所思的時候,那道影子卻在眨眼之間消失了,就好像剛才看見的只是幻覺。
「不見了?」
周凡心裡咯噔一下,更加覺得詭異。
目光向旁邊挪了挪,便看到高俅低著頭一個人寂寞的站在那裡,莫名散發出孤獨之感,好像被天地間所有都拋棄了。
聽到周凡的腳步聲,高俅抬起頭,露出髒兮兮的臉。
周凡心中詭異之感更加濃郁。
先前小兵前來通報的時候,說是「不確定是不是武家朋友」,可如果一開始來敲門的人就是高俅,小冰不可能不認識——已經在戰場上廝殺過無數次、恨之入骨的人,化成灰都能認出來,更別說好端端的站在面前。
所以他剛才看到的西門慶並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想到這裡,周凡忍不住繃緊了心弦,多看了高俅兩眼。
高俅此時和平日裡看不出任何區別,除了身上沾滿泥污、蓬頭垢面,和街邊無家可歸的乞丐有幾分相像之外,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你又回來幹什麼?還想嘗嘗泥巴的味道是嗎?」
周凡嘴上不客氣,冷冰冰的盯著高俅,絲毫沒有因為他可憐的外表而生出任何心軟的意思,反而嫌惡。
好歹也是宋徽宗身邊的紅人,哪怕一時半會受挫,也不至於把自己搞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多半是想耍苦肉計。
換成別人,周凡說不定還真會可憐可憐。
可惜他是高俅。
對於高俅這般背信棄義的小人,周凡多看他一眼都算他輸。
他從不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精力和時間。
「武值,我不想跟你扯那麼多了——你要是有種,今天我們兩個單挑,來結算結算我們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
高俅字裡行間都充滿了仇恨,恨不得立刻上線把周凡撕成碎片,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在發現高衙內的屍體之前,高俅和周凡之間還只是權力和利益上的鬥爭,而現在,儼然已經上升到了另一高度。
自家兒子慘死於外,周凡卻像沒事人一樣逍遙自在,甚至還被江南百姓奉為神明,憑什麼?
他承認周凡的確有兩把刷子,可這樣難道就有資格隨便剝奪他人的性命?
高俅極其了解高衙內的性格,雖然放蕩不羈、沾花惹草,但也絕不會過分到死有餘辜的地步,就算周凡心裡有火,也不能直接……
周凡聽完這話,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他前兩天把高俅踩進泥地里,讓高俅受刺激受得太厲害,把腦子給氣傻了?
也不應該啊。
他也沒用多大力,況且,這都已經過了多久了,就算高俅當時氣昏了頭,現在也早該冷靜下來了吧。
看周凡沉默,高俅竟然從那雙黝黑的眼睛裡讀出了幾分輕蔑的意思——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羞辱,高俅格外敏感,哪怕是街邊路過的狗多看了他一眼,他也會氣得對那流浪狗破口大罵一番,才覺得反擊解氣。
「別是不敢吧?」
「你那些士兵在訓練場上風吹日曬,才練就這一身功夫,但若你自己去毫無本事,有什麼資格做他們的統帥領導?」
「武值,你今天若是不答應,傳了出去,別人還以為你怕我。」
「你堂堂武家大軍之首,應該不想落得這般名聲吧?」
高俅說話的語氣陰惻惻的,讓人聽了頭皮發麻,試圖用激將法讓周凡同意他方才提出的單條條件。
就算周凡不同意……那他把刀拿出來,直接往他胸口上捅就行了,到時候,周凡不應戰也得應戰。
之所以在打鬥之前先來個開場白,高俅不過是想給西門慶和黑衣和尚兩人留一些準備時間,省得他們的計劃出岔子。
雖然西門慶和黑衣和尚在出發之前反覆向他保證,只要他按照他們說的配合,周凡就百分之百吃不了兜著走,可生性多疑的高俅哪裡能百分百相信兩個剛見面的陌生人,內心深處多多少少有些緊張和提防。
算了。
一不做,二不休。
那兩人看起來對周凡敵意不小,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賭一把!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被周凡當場打死,那也不錯,至少他可以到黃泉之下去找慘死於一兩年前的高衙內了。
「你真的想好了?」
周凡的武力值也不低,論單挑自然也不會怕高俅,可他無論怎麼看這事兒都覺得背後一定有陰謀。
不管怎麼樣,小心為上。
周凡試圖套話,可接下來不管他問什麼,高俅的嘴巴都像是貼了封條一樣,半句無關的話都不肯多說,像機器人一樣反覆挑釁周凡讓他跟自己單挑決一勝負。
見狀,周凡也沒辦法,只能先答應下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倒要看看高俅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
「既然你堅持,那我拒絕倒顯得我懦弱了,行吧,就按你說的辦,你想怎麼單挑?」
高俅眼前一亮:「沒那麼多雜七雜八的規矩,咱們男子漢之間打,就不整花里胡哨的東西,不准用武器暗器,純粹赤手空拳,誰先倒下認輸,誰就是敗者!」
「我輸了任你處置,但要是你輸了……我也不為難你,第一,瘟疫藥方給我,第二,我要你下跪磕頭,在高衙內墳前認錯!!」
聽到最後半句話,周凡總算是知道高俅身上那股抑鬱之氣究竟是從何而來了,眉心微動。
距離魯智深失手打死高衙內已經過去了一兩年 ,他偶爾想起此事,還頗為感慨,但從沒想到過過去這麼久了高俅還能將掩埋在深山老林里的高衙內屍體給挖出來。
看來這些年他從來沒有放棄尋找高衙內的蹤跡。
雖說在朝廷里、在外姓人面前,高俅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鬼,但對於高衙內來說,高俅也只是個心系「晚輩」的父親。
「既然你已經發現了,那我也不瞞你了——實話跟你說,高衙內的死雖然不是我們武家故意為之,但究其根本原因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他不當街調戲美女,也不會惹得眾怒,更不會把自己性命都白白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