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生奇變,在場所有人都是大驚失色。
就在不久之前,北宮為了償還對地藏的愧意,甘願與島主殊死一搏,誰都知道,北宮選擇與島主決戰,無論勝敗,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他本可以選擇與島主聯手對付地藏,卻並沒有選擇那樣做。
北宮顯然是真心想要償還當年對地藏欠下的債。
他既然甘心以命償還,那麼誰都不會想到他還會對地藏出手,這簡直是匪夷所思,連地藏也沒有料到北宮最後的一擊竟然是衝著她來。
以她的武道修為,若是全神戒備,運力護心,那麼北宮就算是拼盡全力最後一擊,也未必能對地藏形成太大的傷害,要命的是地藏想不到北宮會對她出手,又或者說,地藏沒料到北宮在重傷之下,還有餘力對她發出一擊,是以略有疏忽。 ✷
如果北宮換做是天下間任何一個人,地藏都會保持戒心,但這人就偏偏是北宮。
她關心能讓啞奴起死回生的方法,當真以為北宮的掌紋有什麼秘密,恰恰是將注意力放到掌紋的一剎那,北宮出手一擊,而這時候的地藏,與常人無疑,只是血肉之軀,如果北宮沒有受傷,全力一掌足以讓沒有防備的地藏死上十回八回,但北宮也確實已經是強弩之末,這一掌雖然傾盡殘力,卻也無法擊斃地藏。
地藏五臟六腑被這一掌震傷,直接導致奇經八脈氣血紊亂。
大宗師固然擁有操控天地之氣的手腕,但卻並非靠意識卻操控,依然是要將自己的身體氣息與天地之氣相融,混為一體,如此天地之氣就等若是自身之氣,可以借天地之氣為己用。
可是一旦自身氣息出現紊亂,運轉勁氣不暢,自然也就無法與天地之氣相融。
這也正是大宗師最大的弱點。
當年從大雪山下來的幾位大宗師,雖然修煉了操控天地之氣之術,卻也因此讓體內經脈異變,平常自然無恙,可是一旦出現天地之氣反噬的狀況,那麼自身氣息紊亂,也就處於最為虛弱的時候,所以每位大宗師都是在發作之時,竭力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平安度過最為虛弱的時候。
當初黑蓮教以陰無極為首的眾人對教主發難,就是趁著教主內噬發作的時機,突然出手,而那時候教主內息紊亂,根本無法操控天地之氣應對,這才被陰無極等人得逞。
北宮這一掌,雖然沒有擊殺地藏,卻已經是讓地藏處於極為兇險的境地。
地藏俏臉含霜,心知自己若顯出虛弱之態,很可能便會有人趁勢出手,是以那口逼上喉嚨的鮮血強自壓住,但卻兀自有鮮血溢出嘴角。
她運氣護住心脈,但勁氣如同老鼠般在體內亂竄,一時間根本不受控制,眼前甚至有些發黑,腳步虛浮,身體竟是不由微微晃動,搖搖欲倒,便在此時,卻已經感覺身側一股勁風襲來,眼角餘光已經瞧見一道身影直往自己撲過來。
那人來的極快,右手五指成鉤,異常果斷地直往地藏襲來。
「侯爺小心!」空藏大師失聲叫道。
從旁突然出手的,竟赫然是北堂慶。
北堂慶自始至終冷眼旁觀,眼瞧見幾大宗師一一折損,卻不想最後出來的地藏竟然也是一位大宗師。
北堂慶被軟禁在九宮山多年,卻並非是在修身養性。
他一心要攻滅楚國,剷除錦衣齊家,卻是要為柳素衣報仇,甚至一度想要奪下江山之後,將這大好江山交到兒子手中,但要實現如此宏圖大志,卻必須要除掉大宗師。
他心裡很清楚,大宗師不除,就算真的得到了江山,坐在龍座上依然只是個傀儡。
眼見得幾大宗師先後折損,他心下自是歡喜,但憑空出現地藏這位大宗師,讓他原本的計劃出現了巨大的威脅。
如果天下間有數位大宗師同時存在,還可以相互掣肘,可如果只剩下地藏這一位大宗師,局面反倒是比之前要兇險得多。
沒有了制約,地藏便可以覆雨翻雲,無所不能。
他見到地藏出手傷了空藏,心下駭然,一旦地藏真的瘋狂起來,莫說除掉地藏,恐怕島上眾人沒有一個能活著離開。
他已經做好殊死一搏的準備,卻萬萬沒有想到,北宮竟然會突然對地藏出手。
北堂慶擁有縱橫沙場的才幹,自身的武功也著實不弱,瞧見地藏中掌之後,嘴角溢血,身體也是搖搖欲倒,便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此時此刻,是地藏最為虛弱之時,若是耽擱,地藏只怕能夠迅速恢復。
他雖然多年沒有帶兵,但當年決策於沙場的果斷卻沒有消失,在疆場之上,抓住敵手稍縱即逝的破綻果斷出手,這是一位名將必須要具備的素質,北堂慶比誰都清楚,機會一旦出現,如果有一絲猶豫,那麼機會就可能稍縱即逝,再也找不到出手時機。
他距離地藏不遠,既然看到機會,便沒有絲毫的猶豫,趁勢出手,只盼趁著地藏虛弱之時,一擊制敵。
北宮出手之前,玄武島上的局面已經在地藏的控制之中,眾人的生死,也已經掌握在地藏手中。
北堂慶心裡很清楚,如果自己這一擊得手,那麼形勢便會瞬間逆轉。
他出手果斷堅決,身形奇快,鷹鉤般的五指從側後方直往地藏抓過去,目光堅決而冷厲。
眼見得便要抓在地藏後腦,北堂慶卻覺得眼前一花,本來近在眼前的地藏竟然瞬間沒了蹤跡,他心下一凜,眼角餘光卻已經發現地藏竟然探手往自己抓過來,北堂慶想不到自己偷襲受傷的地藏,依然能被她躲開,沒等多想,右手手腕已經被地藏扣住,北堂慶心下駭然,另一隻手卻已經呈掌刀照著地藏的額頭斜切了下去。
掌刀眼見得便要切在地藏額頭,卻聽得「砰」一聲響,地藏另一隻手已經一掌拍在了北堂慶的胸口,她出招雖然晚於北堂慶,但卻後發先至,手掌拍在胸口的一剎那,只聽得「喀啦」聲響起,明顯是胸骨斷裂之聲。
「莫要行兇!」北堂慶飛出之時,空藏大師和卓青陽已經從身後向地藏直撲過來。
地藏身形側閃,鬼魅般繞到了卓青陽身側,俏臉冷如冰,本來漂亮的眼眸子,此刻卻是殺意凜然,右手兩指探出,向卓青陽戳了過去。
「靈虛指!」卓青陽臉色微變,揮臂去迎,空藏此刻也已經掠到地藏身側,僧袍獵獵,雙掌往地藏拍了過去。
一直如同隱形人般的寶藏天女花想容見到地藏手上,花容失色,又見到北堂慶出手偷襲,毫不猶豫便即衝過來,只是她距離地藏頗有一段距離,速度雖快,卻終究是趕不及。
待見到地藏擊飛北堂慶,花想容心下微寬。
島上的局面,她自然也看得清楚,一旦打起來,島上其他人顯然都是地藏之敵,待見到空藏和卓青陽聯手向地藏發起攻勢,心知這兩人也都是高手,地藏手上之下,卻也不知能否抵擋,足下如飛,只想上前助陣,卻忽地感覺身側勁風襲來,眼角餘光瞧見一道身影如同蝴蝶般向自己飄過來,正是赤丹媚。
今日出現在島上的人,無一不是聰慧過人,瞬間就能判斷出島上的態勢。
赤丹媚如北堂慶一般心思,曉得若是地藏不除,所有人都將是地藏掌中之物,瞧見花想容要上前助戰,自然不容她過去,閃身擋住了花想容的去路。
赤丹媚身姿妖嬈,花想容卻也是婀娜多姿,兩人的武功路數都是十分陰柔,卻透著狠厲,而且出招動作優美,一時間雙珠交鋒,你來我往,宛若翩翩起舞的兩隻蝴蝶。
齊寧雖然內心並不認同北堂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但這具身體終歸是此人的血肉,見到北堂慶被地藏擊飛落地,口吐鮮血,心下一沉,幾個起落,飄至北堂慶邊上,只見到北堂慶臉色慘白,口中向外鮮血直冒,胸口竟然被地藏一掌打的凹陷下去,氣息微弱,在北堂慶身邊蹲下,看著這位當年名動天下的一代名將,心情卻是十分沉重。
「還是還是道行不不夠!」北堂慶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我要去見你見你娘親了!」
齊寧伸出手,想要握住北堂慶手,伸出一半,停了下來,但終究還是伸過去握住,卻感覺他手掌發涼,心知事情不妙,北堂慶瞧見齊寧眸中神色黯然,嘆道「胸骨胸骨刺穿了我心肺,我我是活不成了!」
「我想辦法救你!」齊寧握緊北堂慶手。
他心知北堂慶背後偷襲,定然是激怒了地藏,地藏那一掌自然是霸道凌厲非常,結結實實打中北堂慶,胸口已經凹陷下去,胸骨碎裂,那骨頭自然也已經刺傷了內臟,如果是其他傷勢,或許還能有救,但內臟被胸骨刺穿,即使黎西公在世也未必能救回來。
「我胸口胸口衣衫里有件有件東西,你你幫我拿出來!」北堂慶每說一句話,便從口出冒出一汪血水,臉色也是愈發的難看。
齊寧伸手到他胸口,果然摸出了一隻疊好的錦緞,北堂慶看著齊寧眼睛道「這這是你你想要的寰寰宇圖,送了送了給你,我我本要將天下天下送給你,你不想不想要,我我只怕只怕只怕也做不到到了!」
齊寧吃了一驚,隨手展開一角,果然發現這錦緞上面畫著地圖。
「幫我幫我辦一件事!」北堂慶氣息越來越弱,聲音也越來越小「幫我幫我和你和你娘親葬在葬在一起!」
齊寧微皺眉頭,北堂慶見齊寧似乎有為難之色,嘆了口氣,勉強搖頭道「罷了!」
「我答應你!」齊寧不等他說完,立刻道。
北堂慶眸中划過欣喜之色,本來已經無力的手有了一絲氣力,握了握齊寧的手「你還還沒有叫我叫我一聲,我我想聽一次,一次一次足矣!」盯著齊寧眼睛,眸中滿是期盼之色。
齊寧看到生氣從北堂慶的臉上逐漸消失,知道北堂慶只剩下最後一口氣,心中嘆了口氣,輕聲道「父親!」
北堂慶嘴角泛起滿足的笑容,手臂一沉,再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