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之前姜雪寧讓人送帖子來的時候,說的是今天一起去白雲寺,所以按規矩,雲桑落得去宮門口等她,然後兩人一同前往。
不過雲桑落剛到將軍府門口,宮裡就來了人。
「公主說從將軍府去皇宮然後再去白雲寺太過麻煩,讓雲小姐您直接去白雲寺,她從皇宮出發,屆時您二人在白雲寺會合即可。」
雲賀亭現在是天子紅人,雲桑落也跟著沾光,傳話的太監笑臉相迎,甚至還帶著幾分恭敬,絲毫不像秋白姑姑那樣臉上在笑,眼底卻藏著輕視鄙夷。
雲桑落認得他,陸忠,很命苦的一個人,父母雙亡,被伯娘賣給了人牙子,幾經輾轉進宮當了太監。
不過人很聰明,也會來事,不甘於現狀,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機會努力向上爬,一步一步,從一個被人隨便使喚的小太監成了姜雪寧的心腹總管。
姜雪寧此舉其實算是體恤雲桑落,雲桑落應該謝恩,只是陸忠等了半天也沒見她有什麼動作,以為她不懂,上前一步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雲小姐,這是公主體恤您,那您應該謝恩。」
「民女多謝公主體恤。」雲桑落回神屈膝福了一禮,「有勞公公跑一趟。」
說著看了夜清一眼,夜清會意,從腰間拿出一個荷包遞了過去。
荷包分量不輕,陸忠拿著掂量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雲小姐客氣了。」
說著把荷包揣進懷裡,「那奴才就回宮復命了,您一路好走。」
「公公慢走。」
目送陸忠離開,雲桑落才帶著夜清和夜瀾上馬車。
待坐穩,夜清思索了一會兒看著雲桑落道:「小姐,這位陸公公看著不太像姜雪寧的心腹。」
聞言,雲桑落眉梢輕挑,「哦?何以見得?」
「姜雪寧不喜歡您,甚至想除掉您,作為她的心腹,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和她站在一條線的,巴不得找到您的錯處處罰您呢,剛剛又怎麼提醒您該謝恩呢?」
聽到夜清這話,雲桑落眼裡流出讚賞,還有些許意外,她只知道夜清被雲賀亭當做暗衛培養,武功不俗,卻不想心思也是這般細膩。
「不錯,他只是一個打雜的,隨便被人使喚,平日裡連姜雪寧的面都不輕易能見,今天這活估計是別人不願意來,才落到他頭上的。」
「那小姐為何還給他那麼厚的打賞啊?」
她知道這些宮裡來傳話傳旨的太監要給打賞,這樣的話哪怕他們不為自己說話也不至於給穿小鞋,但是一下子給二十兩是不是太多了,這些錢,都夠普通老百姓家裡一兩年花銷了。
若是皇上皇后身邊得力的宮女太監也就罷了,可他只是一個連主子面都見不到的小太監。
雲桑落知道她在想什麼,掀開車窗簾子看了一眼外面,微微輕嘆,「蚍蜉撼樹,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永遠不要小看任何在努力向上爬的人,特別是在宮裡討生活的,除非你能確定他永遠爬不起來。」
說著頓了頓:「陸忠現在是只是一個跑腿的小太監,但是你看他,認真有禮,謹守本分,不像其他人一樣,因為我是鄉下來的而瞧不起,反而提點教我,這樣的人,腦子聰明,心思活絡,會廣結善緣,不愁出頭,賣他個好,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姜雪寧前世回宮後一直備受帝後寵愛,太子登基後又被封為長公主,風光無限,陸忠能成為她的心腹總管,又怎麼不算出頭呢。
前世他只是因為姜雪寧為他解過一次圍,他就想辦法去了她的宮裡當差,為她鞍前馬後。
雖然她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過了姜雪寧為他解圍的時候,但是她知道現在不受重用,跑腿打雜的他,手中銀錢必定短缺,沒有銀錢打點,姜雪寧什麼時候才能看見他。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沒入姜雪寧的眼之前,陸忠好像生了一場病,因為沒錢,連去太醫院討藥都沒有人願意幫他,差點兒就沒熬過來,很是受了些罪。
現在將軍府有皇帝的賞賜,還有她當日從謝府順來的幾十萬兩銀票,不缺這點兒錢,就當幫他一把了。
陸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今日賣出的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不會空的。
白雲寺在城外的白雲山上,山高路陡,馬車上不去,只能停在山腳,時間還早,沒什麼人,只有山腳處有幾頂簡單的轎子和幾個轎夫,都是附近村子來營生的村民。
雲桑落三人剛下車,就有轎夫圍了過來,熱情的問她們要不要坐轎子,被婉拒後雖然有些失望,卻還是笑著給她們讓開路,並且祝她們一路好走。
看著他們臉上淳樸的笑容和滿臉歲月的痕跡,雲桑落心底觸動,再想想,白雲寺香火旺盛,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喜歡到這裡來上香祈福,甚至一些外地人都會慕名前來,而他們每日在這裡載客,不失為一個信息收集點。
思及此,雲桑落讓夜清拿了些銅板給他們做賞錢,為了讓他們記住夜清,雲桑落讓夜清把錢挨個給他們遞到手中,還順便和他們聊了幾句。
做完這一切,主僕三人才提步朝山頂的白雲寺走去。
三人都有武功在身,一路未歇,直達山頂。
想著姜雪寧一時半會兒姜雪寧也不會來,雲桑落打算趁此機會去給阿爹阿娘點一盞長壽燈,再給雲賀亭和弟弟安年求個平安符。
卻不想,才踏進白雲寺,一種厚重中夾雜著些許幽暗的感覺就撲面而來,這讓她感覺很不適,且越往大殿的靠近,不適感越重。
想到自己的經歷,雲桑落也不逞強,決定放棄,卻不想,剛轉身,一陣強烈的暈眩感便襲來,又快又急,讓她什麼都來不及反應,便一陣天旋地轉,站立不穩。
夜清和夜闌一人去探查周圍情況,一人去買香燭去了,此刻都不在身邊。
就在雲桑落以為要摔倒的時候,裊裊檀香撲入鼻尖,緊接著,一隻蒼勁有力的手隔著衣衣袖住了她的手腕,然後輕輕用力,將她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