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門開了,一個衣飾富貴華麗的美婦走進來,喬寶清立刻瞪圓了眼,憤怒地嗚嗚悶叫。
美婦揮了揮羅帕,跟在後面的小丫頭會意地上前,拽出了塞在喬寶清口中的布團。
「你這不要臉的毒婦,快放了我,要是讓我爹和哥哥知道了,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徐夫人這兩日也算明白了點她的底,知道她脾氣雖壞,卻沒什麼腦子,這時被罵了也不生氣,反而甚有風情地朝她拋了一個媚眼:「你爹爹是誰呀?可有來光顧過妾身這裡?」
喬寶清漲紅了臉,罵道:「呸,我爹爹才不會來你們這種下賤地方!」
「那可說不準,男人嘛,都是一樣的。」徐夫人輕笑一聲,「翠柳姑娘,過一會,你就會明白了。」
喬寶清茫然:「你叫誰?」
「你呀,」徐夫人上下打量著她,那目光猶如守財奴看著珠寶,又像辛苦了一年的豬倌看到終於養大的肥豬。「從今天起,你就叫翠柳了。這是我想了一天的花名,你說好不好聽?」
喬寶清聽到「花名」兩個字就覺得滿身彆扭,她盡己所能地擺出了一個不屑的表情:「你才叫這麼土的名字,我房裡丫頭的名字都比這好聽。」
「你還有丫頭?」徐夫人揚了揚描得又細又長的柳眉,「難道你真是什麼大家的小姐不成?」
「那倒也算不上。」極其稀罕地,喬寶清居然曉得謙虛了,雖然她滿臉的倨傲顯得她一點也沒這個意思,「還算是有點名氣罷了。我要是說了,你是不是就放了我?」
徐夫人失笑道:「怎麼可能?不過倒是可以讓你少吃些苦頭,我這地方還從沒有過出身名門的姑娘,你如果是的話,一定可以賣出個很好的價錢。有了銀子賺,我當然會對你好一些。」
理所當然地,喬寶清又憤怒了。
「你敢侮辱我,我一定叫我哥哥燒了你的破樓!」
「喲,又出來個哥哥,我可真怕得緊。」徐夫人掩嘴笑道,「說起來,你還沒說你爹爹到底是誰呢?」
「他是——」喬寶清猛然縮口,她再天真,也知道自己落到這種地方不是件好事,對家裡太不光彩。爹爹剛出了那件事,她不能再給他抹黑了。便轉口道,「你不配知道,反正是你惹不起的大人物。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放了我還來得及。」
「這個夢就別做了,」徐夫人和她耍了好一會的花槍,這時驟然變臉,「老娘吃下去的肉從沒有吐出來過,你乘早死了這條心,乖乖的幫老娘賺錢,好處多著呢!」
她說著,輕移蓮步到桌邊,從袖子裡掏出個白玉小瓶,倒了一小半在一杯冷茶里,揚下巴指示小丫頭:「端去給她灌下。」
「又是那害人的軟香散?」喬寶清眼見那小丫頭逼來,心中又怒又慌,她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發作,不管不顧地奮力直起身子,用腦袋往前一撞,居然將小丫頭撞翻在地上,手裡端著的冷茶淋淋漓漓灑了兩人一身。
她手腳都被捆住了還能這般勇猛,徐夫人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過去先踹了小丫頭一腳:「沒用的東西,這點事情都做不好!」
喬寶清結巴:「你、你想毒死我?!」
徐夫人不理她,吩咐那小丫頭把喬寶清牢牢按住了,然後伸手熟練地捏住她的下巴,迫她不得不張開嘴。
「嗚嗚——嫩想干哈?!」
徐夫人笑道:「別動,我親自來伺候你。」
「唔嗚嗚——咳咳!」喬寶清拼命想掙扎,然而她原本被捆得嚴嚴實實,再被小丫頭從旁邊一壓,這下是貨真價實地連手指也動不了了,只能由著那加了數倍分量的藥茶一點不漏地全灌進了胃裡,藥效驚人地在第一時間就揮發開來。
接下來,軟得棉花一樣的喬寶清被扔進了浴桶里,由小丫頭仔細洗刷了一遍,給她全身都抹上香得讓人透不過氣的詭異香粉,穿上輕飄飄的衣裳,一層又一層,似乎很保守,可上了身才會發現,全是薄紗材質,要緊部位格外多裹了兩層,還算嚴實,胳膊大腿卻全都若隱若現,顯示出少女姣好的身段。
喬寶清只低頭看了一眼,就險些暈過去。她這輩子別說穿了,連看都從沒看過這麼暴露的衣裳。
「這是什麼東西?我不穿這種見不得人的衣裳,我原來的衣裳呢?快給我換回去。」
徐夫人全不理會她的叫囂,滿意地眯起了眼:「果然是尤物。有這樣美妙的身子,就算脾氣壞些,也有的是人願意捧場。」
喬寶清有許多正當盛年的師兄,很知道「尤物」不是用來形容良家女子的好詞,怒道:「呸,你才尤物,你們這裡全是尤物!」
徐夫人被逗樂了,咯咯笑道:「這張小嘴可真甜,我就盼著我們這裡全是尤物呢。」
說著往後退了兩步,指使那小丫頭:「來,給姑娘梳個好看的髮髻——我想想什麼好?唔,就望仙髻吧。」
小丫頭便把喬寶清按到椅子上,她梳頭的手藝很利落,不一會已經盤出了一個高聳的望仙髻。
徐夫人打量了一下,從自己頭上拔下根垂珠搖曳的蝶戲花玉釵來,插在喬寶清的鬢側,又繞著她轉了一圈,滿意地點了點頭。
「什麼三十兩——」喬寶清猛地反應過來,「我被賣進來的價錢?誰和你做的交易?我就值三十兩?!」
徐夫人只指了指一旁面容平凡的小丫頭:「這個丫頭當初買進來只花了一吊錢。」
這安慰不了喬寶清,她不可能因此覺得自己的身價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她忙著開動自己的智慧:「你就想要錢是不是?我給你,你放我走,我回家給你送三百兩,不,三千兩也行!」
徐夫人笑道:「你當然要給我銀子,不過不用回家,在這裡就可以。」
說罷,指揮了小丫頭,硬扶起了喬寶清,往外走去。
喬寶清再傻也知道自己要倒霉了,她一路又叫又罵,拼命想逃跑,無奈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連走路都要賴著那小丫頭,全無脫身的可能。
上了前院的二樓,到了樓梯左轉的第三間廂房,還未進門,男子的縱情大笑聲和女子的嬌聲艷語已撲面砸了出來。
喬寶清瞬間聽得臉都綠了。
「呦,眾位大爺們安樂呀。」
徐夫人掀了叮咚作響的珠簾,當先身姿宛轉地走了進去。
「夫人可教本公子好等,到底有沒有我要的人,別是糊弄本公子吧?」
「陳公子吩咐的事,奴家怎敢怠慢?」徐夫人的聲音又柔又軟,含著綿軟如糖的笑意,「正是想要公子滿意,才耽誤了這一會呢。」
她說著回過頭去,道:「還不把姑娘請進來?」
喬寶清被迫登場。
這是什麼鬼地方!
她又恐懼又憤怒地一擡頭,就對上幾雙陡然閃亮起來的眼睛。
這屋裡一共坐了四五個年輕公子,當中的一個似乎是喝多了,眼神含糊地從她的面上一掃而過,就咚地一聲趴到了桌子上。被叫做「陳公子」的坐在最外側,細眼塌鼻樑,眼下有顆黑痣,一身標準的浮浪弟子打扮,身邊擠著個酥胸半露的嬌艷女子,幾雙狼眼中,就數他的最亮。
他對著喬寶清堆出滿臉的笑來:「果然是個美人兒,是不是凍著了?美人兒身子真是怯弱,快過來哥哥這裡,給你好生暖暖。」
徐夫人見他出言輕薄無比,忙笑道:「公子別這麼急,翠柳的性子,可有些烈——」
陳公子哈哈笑道:「烈的好,本公子就喜歡烈的!夫人啊,這回算你言而有信,沒拿那些沒意思的貨色來敷衍本公子。好了,你去吧,本公子自有分寸。」
徐夫人拿眼尾掃了一下喬寶清,見她盯著陳公子看,並不說話,她有些奇怪,但巴不得她閉嘴,便也不去管她,只道:「那奴家就把人交給公子了。我們翠柳姑娘剛進門子,奴家也沒得空教她規矩,要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公子看著奴家的臉面,可要多擔待擔待才好。」
陳公子迫不及待地揮揮手:「曉得了,放心,這規矩本公子幫你教。」
徐夫人看著他的急色樣,掩嘴一笑,把喬寶清往他的方向用力一推,自己掀帘子一扭一扭地走了。
陳公子忙接住到懷的軟玉溫香,美得心花都開了,笑道:「哎呀,美人兒,你的手怎麼這麼冷?果然是凍著了,這可叫本公子心痛得很。」
「你是福遠鏢局的?」
這陳公子正是福遠鏢局的少當家陳少宇,乍聽美人開腔,不由一呆:「你怎麼知道?」
喬寶清傲然一哼,乘他走神之際忙將自己的手奪出來,嫌惡地甩了甩。她從看見這色胚第一眼就覺得眼熟,努力想了半天,終於從他眼下的那顆黑痣想起了他的身份。
她曾被長兄帶著闖蕩過一段時間的江湖,她這樣的身份,當然不必到處去和人打架來闖出名聲,所謂的闖蕩,也就是挨個挨個門派去拜見一下,算是發個公告,走個儀式。這個陳少宇就是那時候見過的。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姑娘是誰?」
陳少宇瞧在她美色的份上,忍了她的出言不遜,還當真仔細打量起她來。
「你是——喬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