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暗地裡與蠻族做交易。」上官潛肯定地道,「蠻族所以選在這種時候來犯,不是真的想要入關,他們根本也沒有這個能力,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迎接這批糧食,很可能還有別的物資。」
喬寶清腦中靈光一現,忽然想到了昨天上官潛與她說的話,立刻道:「所以,我爹發現了這件事?他抓到了那惡人的把柄,所以才有人想害他!」
「噓——」
上官潛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按到她的唇前,向她眨了眨眼,輕笑道:「小聲些,別讓人聽見。」
喬寶清趕忙閉緊了嘴,眼睛睜得大大的看他,粉潤的臉頰嚴肅地微微鼓起來。
她這模樣甚是可愛,上官潛沒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髮,誰知不小心手勁大了些,把她頭頂一塊揉得毛躁躁的,插在鬢邊的一根珠釵也跟著歪了,他輕咳一聲,假裝沒事地放下手,路過她鬢邊時,手指不經意地一彈,將那根歪掉的珠釵扶了正。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誰知喬寶清蹙了蹙眉,忽然踮起腳來,向他頭頂便是一通亂揉。
她身高不及上官潛,要做這動作時便需離他很近,少女的幽香撲面而來,上官潛一時心神蕩漾,又見她嬌嗔微嘟的唇瓣極是惹人疼愛,雖擡手便能將她制住,但竟不捨得立即出手,任她胡亂撲騰了片刻,才輕輕將她的手腕抓下來,扣在掌中笑道:「又沒有鏡子,你怎麼發現的?」
「釵尖都戳到我的頭皮了。」喬寶清瞪他,「你是不是把我的頭髮全都弄亂了?」
上官潛鎮定又誠懇地否認:「並沒有。」
喬寶清才不信他,但瞧瞧他也變得毛絨絨的頭頂,使得他那張英挺俊美的臉都難得地多了一絲呆氣,她自覺已經報復回去,便不再與他計較,又覺得他看上去可笑得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上官潛全不把她的嘲笑放在心上,拉著她繼續往前走,把話題拉回了最初:「根據今天的收穫看,我們的動作要加快了。邊關那邊很可能已經接上頭,如果他們的交易順利完成,那人折返回來,就會全力對付喬叔叔,如果他們的交易失敗,消息傳回來,在這裡看守喬叔叔的人極有可能破罐子破摔,不再逼迫他交出證據,而選擇直接滅口。」
喬寶清剛輕鬆一點的心情蕩然無存,她再笑不出來了,咬唇道:「交易失敗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還會不交易了?」
「那不用你我操心。」上官潛微擡起下頜,看向出現在前方的古樸建築,目中閃過一絲刀鋒般的銳芒,聲音沉沉地道,「中原既然有人知道了這件事,豈能坐視不理?自有人去叫他們的買賣做不成。我所負的責任,就是將喬叔叔救出來。」
喬寶清精神一振,正要問他是不是知道了她爹的下落,卻見趙鶴堂英挺的身影從前方大門裡走出來。
「上官兄,喬姑娘,」他笑著道,「我怕兩位對并州不熟,迷了路,正要出門去找,不想兩位就回來了。」
上官潛自然地答話道:「有勞趙兄了。喬姑娘擔心父親,我陪著她出去轉轉,希望能打聽到消息,就回來得有些晚了。」
趙鶴堂面上的笑容微微斂了,嘆了口氣道:「是在下能力有限,費了這些日子,也沒能找到喬大俠。」
喬寶清不好意思了,忙道:「這怎麼能怪趙大哥?趙大哥一直替我費心,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趙鶴堂道:「喬姑娘太客氣了。」
只是這一天剩下的一點時間裡她再沒找到機會,趙鶴堂一直與上官潛相談甚歡,她等來等去,也沒等到單獨詢問的時機,只得懷揣著一顆滿滿不甘願的心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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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喬寶清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幾天,她居然一直沒能把想問的話問出來。
北地武風比南方更為隆盛,盟主府里收的前來學藝的弟子們也更多,上官潛前來做客,難免要與他們碰面寒暄,他本身在武林里算得名氣不小的年輕俊傑,雖然出身上官世家,但並不像有些名門二代那樣眼睛長在頭頂上,眾弟子見他談吐開闊可親,一時都想來結交他,尋他攀談的,要和他切磋試招的,天天都排了老長的隊,喬寶清擠都擠不進去。
更過分的是,白天這樣就算了,連晚上都很忙,晚晚都有人拉了上官潛出去喝酒,一開心起來更沒個譜了,完全抓不到他的行蹤。
喬寶清忍了好幾天終於爆發。
這日晚間,她從用過晚飯後就直接守到了專為男客居住的院子門口,怒火熊熊地想,她就不信守株待兔還逮不到他,明明說要幫她找爹爹,連責任不責任的都說了,結果只幫了一天就去花天酒地了,天天喝的醉醺醺回來,也不知道去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
一彎弦月高掛在夜空中,傾瀉一地銀輝,夏日的夜風輕柔地拂動著,帶走絲絲白日的燥意。隨著時間流逝,喬寶清的腦袋一點一點地往下耷拉,她平素作息極為規律,從不晚睡,堅持到這個點眼皮都快黏在一起了。
終於,在她就快被周公成功召喚的前一刻,略帶踉蹌的腳步聲自前方響起。
喬寶清一下子驚醒過來,她忙揉了揉眼,定睛看去,一人自路那頭行來,身形頹廢,步履緩慢。
喬寶清一下子沒好氣起來,她就知道,要不是又喝得爛醉如泥,上官潛的腳步絕不可能這麼重!
她直起身來,往路當中一站,雙手叉腰,開口指責道:「你又出去鬼混!」
上官潛的腳步一頓,似很驚訝她的出現,而後帶著一身酒氣慢慢走近她。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去睡?」不知是喝醉了還是怎樣,他的聲音又低沉又溫柔,還微帶一絲疲倦,卻絕沒有半點為她的指責生氣的意思。
上官潛擡手揉了揉眉心:「等我做什麼?有事可以明天說。」
「明天誰知道你又去哪裡鬼混?」喬寶清說著,聞到他身上除了濃重的酒味之外,還摻雜著一絲膩人的脂粉味,不由板了臉,瞪著他道,「你去那些不乾淨的地方了?哼!」
上官潛隨口道:「男人嘛,難免逢場作戲。」
「你——」喬寶清沒想到他這麼不知廉恥,直接承認就算了,還表現得一副這很正常的樣子,她心中好像被尖利的針戳了一下,怒道,「你這個下流胚,就慢慢做戲去吧,再別和我說話了!」
說著埋頭就走。
錯身而過時,她的胳膊卻被人一把抓住。
男人醺醺然的吐息吹在她的額頭上:「生什麼氣?要不是為了你,誰樂意整天應付他們?」
喬寶清被熏得立刻捂住了鼻子,又努力想把手臂掙脫出來:「這關我什麼事?你找藉口也不找個像樣點的,自己下流還怪到別人身上——快放手啦,你喝了多少酒?熏死人了!」
上官潛非但不放手,反而向前一傾,半個身子都壓到她身上,嘴裡咕噥道:「別動,我頭暈,站不住了。」
喬寶清被壓得連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她漲紅了臉忙去推他,上官潛卻似座泰山一樣賴在她肩上,她除了讓兩人都差點摔下去之外,根本不能撼動他分毫。
她肩上的那顆大頭還有臉抱怨:「叫你別動了,晃得我都站不穩了。」
喬寶清一點也不同情他,道:「你活該,誰叫你去鬼混?」說著又用力推他,「臭死了,快讓開,找完姑娘又來找我,我才不要和你說話。」
想到這幾天上官潛都在外面和那些穿著布料很少的姑娘們亂來,她就覺得心中憋悶,看他百般不順眼,很想一腳把他踹得遠遠的,又或者把他壓著狠狠打一頓,叫他再也動不了那些壞心思。
上官潛任她推動,只管賴著她:「你想到哪去了?我進青樓是迫不得已,可沒找姑娘,更沒做什麼。我要是有壞心眼,晚上就不會回來了。」
喬寶清愣了一下,停了動作,想想覺得他的話似乎有些道理,將信將疑地道:「真的沒有?」
上官潛靠著她悶悶地笑了出來,聲音啞啞的,勾動著她的耳廓:「騙你做什麼?真的沒有。那些庸脂俗粉,我從來就沒有興趣。」
喬寶清的心中冒出一連串喜悅的泡泡,她這時再聞到上官潛身上的酒味反倒有點心軟,想到他都沒力氣站穩,就不忍心再推他,出口的話雖然還是抱怨,語調卻軟軟的,道:「那也不用喝這麼多吧,你有什麼迫不得已的?」
「因為我要打聽些這府里的事,當然只有找府里的人才最準確了。」上官潛低笑道,「而不喝點酒,又怎麼會把平常不會說的秘密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