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南朝,蕭繹在潯陽稱帝,蕭綱無力征討,使得二梁並立,如此情況落在蕭紀眼中,這位武陵王也難免動心。🌷🍫 ➅9𝕊H𝕌𝓍.C𝐨M 😝💗
蕭紀若無意帝位,原時空中也不會東出爭霸,被宇文泰襲占了蜀地。
此番陳霸先由荊南回師,帶來大量人口、物資,更是助長了蕭紀的野心。
只不過蕭紀名為嶺南之主,但是實權都在陳霸先的手中,軍中無論漢、俚盡皆聽命於他,自己若想登臨帝位,必須要取得陳霸先的支持。
十二月初三,蕭紀再往陳霸先軍營拜訪。
二人一進營帳,蕭紀便假作憂愁道:
「天無二日,一國何有二君,國家一朝崩壞,紀每每思之,食不下咽。」
陳霸先何等人物,一眼就看穿了蕭紀的心思,不過他也受夠了被建康朝廷桎梏。
「國家興衰,皆繫於上,若得明主治世,振奮以圖強,雖北人弓馬之盛,亦無所懼;若庸主當政,宵小充斥朝堂,雖有百萬之眾,亦難挽頹勢。」
陳霸先之言讓蕭紀心頭振奮,他順勢問道:
「孤之三兄,正位東宮二十年,如今貴為天子,其人雅好文章,博學多識,可為明主?」
陳霸先卻搖頭道:
「建康天子若生在尋常人家,當為一代文宗,但為君者,不在文章詞賦,而在籌謀軍政大事,建康天子先敗於二王,又屈膝於江北,已成齊人傀儡,何謂明主!」
蕭紀強忍心中喜意,又問道:
「孤之七兄湘東王繹,麾下兵精將廣,於潯陽另立中央,而朝野噤聲,其威勢如此,可為明主?」
陳霸先又否定道:
「湘東王繹刻薄寡恩,猜疑甚於齊主,我聽聞其起兵之處,麾下大將王僧辯恐使齊人得利,加以勸阻,卻遭其懷疑心向建康,拔刀擊之,如此性情,怎為明主!」
蕭紀又問道:
「莫非陳將軍所言明主是孤之六兄邵陵王綸?」
聞言,陳霸先失聲發笑:
「我聽聞邵陵王常懷弒父殺兄之心,此等不忠不孝之徒若為明主,豈不惹天下人恥笑!」
蕭紀嘆息道:
「孤之三位兄長,皆非明主,如此我蕭家社稷,只怕必將為高賊所並,不能久矣。ൠ😾 6❾ⓢђ𝔲𝓧.𝓒𝑜ᵐ 👤👮」
陳霸先卻一改此前的矜持,熱切道:
「大王歷數先皇三子,卻獨獨漏了自身,大王受命蜀地之時,政通人和,能得僚人傾心;主政嶺南之際,知人善用,又使俚人歸附,如今嶺南百姓殷實,兵精糧足,皆大王之功也,欲存大梁社稷,非大王,無人能當此任!」
「這、這、這如何使得。」
蕭紀故作推辭道。
陳霸先卻當即命人傳喚諸將,待眾將齊至,陳霸先高聲道:
「北人亡我之心不死,如今正值國家為難之際,天子媚賊,諸王爭利,唯武陵王(蕭紀)心存振作。
「處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陳某有匡扶社稷之志,願奉武陵王為君,助他重整江山,諸君與我一心者,請袒右臂!」
話聲剛落,帥帳眾將紛紛袒露右臂,齊聲附和。
蕭紀見狀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得陳霸先擁護,稱帝之路再無阻礙,憂的是陳霸先威望如此之高,也讓他深感不安。
但無所謂,先把君臣名分定下來,如今正值四海紛亂,正值用人之際,且忍耐著些,待將來再行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
蕭紀如願離開,準備與他的親信商議登基大典去了。
其餘諸將也紛紛退出,只留了侯安都與陳霸先的侄兒陳蒨。♛🍮 ➅9ѕ𝕙𝓤Ж.Ć𝔬𝐌 ☟🐯
「叔父本可自立,為何還要奉武陵王為主!」
年輕氣盛的陳蒨憤憤不平道。
陳霸先與侯安都相視而笑,在陳蒨不解的目光中,為他解釋道:
「蒨兒有所不知,雖說如今蕭氏失德,兄弟相殘,但若我等在廣州自立,或會使北方三蕭以此為藉口,摒棄前嫌,齊心攻我,況且我等根基尚淺,行事不能急切。」
蕭紀稱帝,那是他們蕭家人自己的內部矛盾,若是陳霸先自立,則有可能激起蕭氏群起而攻,這也是陳霸先決定擁立蕭紀的原因。
陳蒨若有所悟。
十二月十二日,僅僅經過九天的籌備,蕭紀正式在廣州番禺縣即皇帝位,建立朝廷,大封文武百官,拜陳霸先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等職,嶺南各地,包括交州等後世北越地區,紛紛響應。
消息傳到建康,蕭綱盛怒難當。
潯陽一個偽帝都沒能力剿滅,蕭紀又在嶺南另立中央,二梁並立,專眼就成了三梁鼎立,說不定要不了多久,荊南的蕭綸也會有所行動,那可不是一個安生的主。
果然,蕭紀稱帝不久,蕭綸也照貓畫虎,在湘州州治長沙稱帝,設立百官。
江南的局勢變化,看得高澄直呼過癮。
昭德五年元日,出城往邙山祭拜賀六渾的小高王還不忘把這事告知父親,同時感慨賀六渾無福瞧見瑤光寺如今的風景。
就小高王這孝順勁,時不時要告祭亡父,怎麼可能真把賀六渾葬在玉璧城下,來來往往多麻煩。
高澄乾脆以建康蕭綱為東梁,潯陽蕭繹為西梁,長沙蕭綸為北梁,番禺蕭紀為南梁,以區分這南朝四梁。
在北齊礙於盟約,暫時不能吞併江南的當口,沒有了外敵威脅,這蕭梁果然分崩離析。
齊主高澄拜祭賀六渾,說的大多是喜事。
而建康城外,蕭綱拜祭蕭衍,則是真真切切的哭廟。
要說蕭綱對蕭衍沒有埋怨,那都是自欺欺人,蕭衍只顧自己,給他留下一副爛攤子,幾個兄弟各鎮一方,俱是強藩,為今日國家分裂埋下禍根。
蕭綱在蕭衍廟中一把鼻涕,一把淚,哭訴著自己的艱辛,他也不想對高澄卑躬屈膝,按輩分,蕭綱還是老丈人呢。
但形勢比人強,若不曲意侍奉,三萬齊軍分別在東梁京畿地區,自己這天子之位根本就坐不安穩,可誰又能諒解自己的難處。
如今江南人人都唾棄他為兒皇帝,早知道當上天子是這般局面等著他,蕭綱恨不得蕭衍復生,自己再當二十年太子也好過這般窩囊。
蕭綱哭廟的時候,東梁大將吳明徹也面臨著艱難的抉擇。
吳明徹到今天也忘不了數月前自己被喚出城,與北齊天子的一次秘密會面。
北齊天子是個很和善的人,他見面第一句話就給吳明徹留下了深刻印象:
『無需在意那些俗禮,我知道你們江南之人大多稱我為高賊、北虜、鮮卑兒,我重新與你介紹下,我姓高,名澄,字子惠,出身渤海高氏,亡父雖與北鎮鮮卑為伍,但確實是個漢人。』
北齊天子很在意自己的漢人身份,這是吳明徹過往不曾接觸到的事情。
當吳明徹還震驚在自己被高澄秘密接見的時候,高澄又問了他一個問題: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自前晉永嘉之亂以來,華夏分裂二百四十年,期間南北對峙,戰亂不休,固然有許多人物彪炳史冊,但黎民久經戰亂之苦,卻無人問津。
『我聽聞吳將軍曾破家救助鄰里,想來也有一份仁心,不知願意與我這個北地漢兒一起終結這個亂世,讓南北之民合為一家,再不受兵災之苦。』
吳明徹一時心亂如麻,而那位北齊天子卻寬和笑道:
『時間有的是,吳將軍無需著急答覆。』
這段時間以來,吳明徹終日心神不寧,以他的智慧,當然知道順勢在暗中投靠北齊,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宗族,都有莫大的好處,畢竟有識之士都清楚,蕭梁此前屢戰屢敗,先後丟失淮南、江漢,如今四分五裂,更難以與高齊爭鋒。
但就是拐不過心裡那道彎,正如高澄所言,南北分立二百四十年,許多事情已經習慣了,比如仇視北方蠻夷政權,哪怕高澄強調自己的漢人身份,也讓吳明徹一時難以適從。
只是變故就發生在昭德五年的元日,傍晚吳明徹回到府中,收到了一封密信。
信中是高澄對他的元日慰問,並附上一首漢魏時期的樂府詩: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樑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春谷持作飰,采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
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詩後還有高澄的感慨:
『此詩雖是漢魏舊作,可又何嘗不是過往二百四十年,無數戍卒的真實寫真,亡父出身貧苦,若非因緣際會,澄亦不過是其中一人,遂有終結亂世之志,合同南北之心,使百姓不受徵召之辛苦,使黎庶得享團聚之歡顏,二百多年的亂世,該結束了!』
吳明徹當然知道這封信不可能是從洛陽發出,應該是高澄離開江南時,留給了段韶,讓他在元日裡送給自己。
可這份心意,吳明徹著實感受到了。
看罷全信,早已屏退奴婢的吳明徹對信使誠摯道:
「煩請轉告陛下,明徹承蒙厚愛,感激涕零,願為犬馬,以侍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