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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不明

2024-08-21 11:37:47 作者: 希行
  怎麼會這樣?

  不是說治傷嗎?怎麼反而成了被劫殺一般?

  「…我們不知道,我們不知道….」

  屋子裡兩個神情幾近癲狂的隨從咚咚的叩頭,口中反覆這句話。

  跟進來的顧先生景公公一是被這現場震驚了,二也是被這兩個隨從的反應震驚了。

  這兩個隨從是跟著他們一路從城外殺進來的,別說見個血了,就是面對幾十人廝殺也是面色不變的。

  怎麼現在如同受了巨大的驚嚇神魂癲狂了?

  難道宮裡真還有別的埋伏趁機劫殺了晉安郡王妃?

  「早說多讓幾個人跟著的。」景公公說道。

  「這個時候也不該亂跑的。」顧先生皺眉說道。

  「不是被人劫殺的。」景公公說道,指著另一邊躺著周箙。

  周箙的身上也是染滿了血,衣衫凌亂。

  景公公疾步過去。

  「殿下,周公子沒事的。」他說道,神情帶著激動,「你看,你看,他的傷口竟然好了。」

  他伸手拉開周箙的衣衫,將胸膛展露大家面前。

  胸膛幾個明顯的刀口,但那隻射入心口的致命箭已經沒了,甚至都看不出箭傷的痕跡。

  「人送來時已經涼了的」

  「殿下你摸摸,周公子身上熱騰騰的。」

  晉安郡王手撐著地慢慢的站起來,但卻視線半點沒有看周箙。

  誰管他怎麼樣。他是涼的,還是熱的,又有什麼關係。

  他有些踉蹌的走近程嬌娘。

  景公公不說話了,轉開了視線。

  他是殺過人的人,人是死是活,一眼就能看出來。

  眼前這個躺在血泊里的女子已經沒有了生機。

  晉安郡王伸出手,卻顫抖著不敢碰觸眼前的人。

  「哪裡都是傷。」

  李太醫爬進來了,哽咽說道。

  「都是傷。」

  哪裡都是傷,都是傷。躺在地上就像一個破布娃娃,一動就散了。

  騙子!

  騙子!

  「方伯琮,我想和你好好的活著,所以,我必須去做一些事。」

  「你有你該做的事,我有我該做的事。我不是隨意的不在乎自己,不在乎你,也不是不信你,有些事只有我能去做,我也有一定的把握才去做的。」

  騙子!

  你不是說你有把握才去做的嗎?你不是有把握嗎?

  我信你的,我信你的。才讓你去做的,你看看你做了什麼?

  晉安郡王看著自己的手。才碰觸了她一下,就染上了血,好多的血。

  你看你做了什麼?

  你騙了我,你騙了我!

  我那麼信你,你卻騙了我,你根本就做不到。

  他埋下身子,頭就貼在這一片血水中。嗚咽至無聲。

  ……………………………………….

  天光大亮,街上一隊隊的兵丁穿行。京城的大街上不見往日的繁華熱鬧,透著深秋的肅殺。

  秦侍講從其中穿過,對這些兵丁他不陌生。

  這些都是府尹手下的兵丁,皇城以及京城被衛戍軍把持,而城中則交給了府兵們。

  這當然不是對府尹多麼信任,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昨晚進了皇城的府尹大人此時是出不來了,自有新人接替了他的職責。

  這不過是剛剛開始。

  秦侍講邁入牢房,牢房裡人滿為患,到處都是呻吟聲哭喊聲。

  昨夜混戰后街道上的死屍已經被清理了,那些受傷的被抓的都關在就近衙門的大牢里,等待著死或者被發配充軍。

  「十三!」

  秦侍講一路尋過去,在幾個隨從的引路下終於看到要找的人。

  牢房裡或躺或坐著十幾個人,秦弧坐在其中格外的顯眼。

  「十三。」秦侍講喊道,衝進去,「哪裡受傷了?傷到哪裡沒有?」


  秦弧卻依舊低著頭坐著一動不動,任憑秦侍講詢問翻看。

  沒有刀劍外傷,看衣服的磨損,應該會有跌打筋骨傷。

  隨從說是在街上被衝散的,當衛戍軍占據優勢的時候,府兵們就放棄了抵抗。

  原本就沒想到會有衛戍軍進城,再加上衛戍軍的弩箭飛射,這些緝盜放火維持治安的府兵那裡見過這種場面,頓時便散了。

  身體上沒有受到致命傷,心裡的傷估計會不小。

  沒想到最終還是失敗了,人算不如人算。

  「十三,沒什麼。」秦侍講拍拍他的肩頭低聲說道,「我們回家去。」

  秦弧依舊不動。

  「十三你怎麼了?」秦侍講皺眉問道。

  秦弧抬起頭。

  「我想不明白。」他慢慢說道。

  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敗?

  想不明白為什麼最後時刻衛戍軍會突然站到晉安郡王這邊?

  是啊,真是想不明白。

  其實也沒什麼不明白的,小瞧他了,原來經營的比他們知道的還要深,或許是從留在京城當送子童子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不過這些話不是在這裡說的時候,秦侍講拍拍兒子的肩頭。

  「我想不明白。」秦弧依舊說道。

  秦侍講皺眉,察覺兒子的不對了,一個隨從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話。

  周箙……

  原來如此。

  「秦弧。」秦侍講皺眉,抓住秦弧的肩頭,讓他看著自己,「你要是不明白,那你真是讓父親太失望了,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嗎?」

  難道你不明白道不同不相為謀?

  難道你不明白你姓秦他姓周?

  黨爭朝爭,生死存亡。難道你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秦弧抬頭靠著牆笑了。

  「父親。」他說道,「我就是因為太明白了,所以才不明白啊。」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沒有射中我。」

  「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射中他。」

  「我明明是想要為他們好的,我明明是想要幫他們的,可是為什麼,結果會這樣?」

  秦侍講有些無奈又有些惱火。

  「那是因為他不明白。」他低聲說道,不願意在這裡再多說,沖隨從們擺擺手,「帶公子回去。」

  秦弧被拉了起來。

  「他不明白?」他依舊喃喃。

  秦弧的眼前浮現夜色里倒下的身影。

  「我用的是專門射人的扁箭。這種箭不是為了破甲不是為了貫穿,而專門是為了殺人。」

  他抬起手按向自己的心口。

  「這種箭射入人體內,就是要一路傷,傷皮傷肉傷血傷筋傷骨,挨到什麼傷什麼,刺破鑽裂……」

  這是專門殺人的箭。

  他不明白。他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躲。

  那麼多次,他都不肯故意認輸給自己,為什麼偏偏要是這一次故意的認輸!

  為什麼偏偏是這一次!

  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也不明白我要做什麼,他只明白不能把箭射中我。

  他只明白這個。他只明白這個。

  周箙!你狠!你狠!

  …………………………………………………..

  耳邊有哭聲傳來。

  不,又不像是哭聲。因為太難聽了,是嗚咽吧,似乎要哭又哭不出來那種。

  有什麼好哭的,他最討厭聽到別人哭了。

  不就是中了一箭嗎?中了就中了,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周箙用力的睜開眼,光線刺目。他又不得不立刻閉上。

  怎麼回事?

  天亮了嗎?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

  周箙再次睜開眼,看到身旁站著的人。

  沒錯啊。還是那個顧先生,還是那個景公公,所以,現在還是在城門外嗎?


  周箙用力的撐起身子。

  「現在怎麼樣了?援兵還是沒來嗎?」他問道。

  他的話音才落就見顧先生和景公公跳了起來。

  「你!」景公公尖利的喊道,神情驚愕如同見鬼。

  「你怎麼,你怎麼起來了?」顧先生亦是同時喊道。

  不起來,還躺著嗎?

  周箙皺眉,他跟晉安郡王身邊的人不熟,這兩人看起來古古怪怪的,他不再理會低頭看自己,頓時也嚇了一跳。

  滿手的血,身上也是血。

  難道受傷這麼重嗎?

  他忙伸手去按自己的胸膛,胸膛敞開著,露出其上幾處刀傷,一按就疼。

  這也不算什麼,這種皮肉傷他在西北多得是。

  不待他再看,有人撲過來,幾乎將他按倒在地上。

  「你好了?你好了?你竟然一點事也沒了?」李太醫嘶聲喊道,一面伸手在他身上亂摸亂按。

  周箙抬腳將他踹開。

  「幹什麼?」他沒好氣的喝道。

  重新坐起來,看著一旁顧先生和景公公比適才神情更驚愕的看著自己。

  「你竟然,真的,好了?」景公公慢慢說道,「還能有力氣把人踢開….」

  別人不知道他再清楚不過,當周箙中箭,是他將他拉回來的,習慣性的就先斷了下生死,一摸前心後心,他就知道個大概了。

  撐不過昨晚的,見不到今天的太陽的。

  可是,可是,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

  他猛地轉頭看向那邊,看向那個躺在地上形容詭異的女子身上。

  周箙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頓時人就呆了。

  室內陡然響起一聲大叫。

  「周公子,周公子。」

  顧先生和景公公立刻左右撲過去抱住周箙。

  「別過去,別過去。」

  過去倒沒什麼,只是晉安郡王還在跟前,萬一傷到郡王就糟了。

  「她怎麼了?她怎麼了?」周箙一邊掙扎一邊不停的吼道。

  「這要周公子你啊。」顧先生也吼道,「王妃殿下到底是怎麼給你治傷的?怎麼你好了,她死了?」

  她死了?

  周箙身形一頓,旋即猛地發力,生生的將顧先生和景公公甩開,人撲跪在程嬌娘身前,不由分說的抱了起來。

  「胡說!胡說!」他吼道,「她才不會死!她才不會死!」

  這些混帳東西,竟然敢說她死了,竟然敢說她死了!

  她怎麼會死?她不會死的。

  他伸手胡亂的撫摸程嬌娘的臉,原本煞白的面容頓時又笑了。

  「她沒死!」他喊道,「就說了,她不會死的,她還活著呢。」

  他說罷伸手搖晃程嬌娘。

  「嬌娘,嬌娘。」

  女子的身子隨著他的晃動而搖動,手垂下來,就好似下一刻就要掉下來。

  晉安郡王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

  「滾開!」他伸手就撲了過去。

  顧先生和景公公也在同一時間撲過去,將周箙死死的拉開按住。

  「她還沒死,她還有氣呢。」周箙喊道。

  小心將程嬌娘抱在懷裡的晉安郡王一怔,有氣?

  他顫抖著要伸手,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伸了過去。

  細細的溫溫的氣息在指尖縈繞。

  「真的有氣!」李太醫喊道,神情驚駭。

  晉安郡王只覺得呼吸都停止了。

  「那你說什麼死了!」景公公吼道,簡直要把郡王嚇死了好不好?

  「可是…」李太醫又猛地伸手,一隻手按住程嬌娘的心口,一隻手按住脈搏,抬起頭,神情如同見鬼,「可是,她沒有心跳和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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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個更,睡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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