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自從咱爹娘沒了，今天算是咱們老陳家聚的最全的一次了吧？這子子孫孫熱熱鬧鬧的人確實不少，可沒了金柱這個長孫怎麼也不算齊整吧？」
小趙氏的聲音一出，密密麻麻二十多人的屋子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變得鴉雀無聲。
「老三，你出了一年多公差，今天才回來，今天本來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二嫂這麼搶話也不是不給你面子，更不是想給你找晦氣。
可是二嫂千里迢迢從明水趕來就是為了找兒子，我還沒到呢你就走了，我整整等了你兩年啊。
三寶，這幾年，金柱音信全無，你知道二嫂心裡多難受？」
「你二哥沒了，他是為了公家賣了命，我也怨不著。可是金柱他不是啊，金柱就這麼沒了消息，你讓我如何能安心？
三弟，你知道我這幾年有多煎熬麼？只要無人在身邊時，我就在胡思亂想，有時候想他想的緊了，我是一宿一宿的睡不著啊，我就睜著眼睛，想等他回來！」
說著說著，小趙氏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嗚嗚」的哭了起來。
「三弟，你是官，我們是民，我們整個陳家都要仰仗著你生活，哪怕我心裡有萬般不滿和疑問也要顧慮著你的身份。
可是三寶，金柱是我唯一的兒子啊，是我一輩子的指望啊。你換位想想，今天要是狗蛋這樣，你還能這麼淡定的和大家說笑麼？」
剛才歡樂的氣氛此刻已經蕩然無存，郭氏上前摟住小趙氏的肩膀，拉著她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招娣也默默的拉著她的手，噼里啪啦的流淚。
孩子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金柱是這一輩里的長孫，自從前幾年從明義山莊出發後便再沒了音信，所有人都想要一個答案。
陳三寶站在中間，嘴巴翕合，像是缺氧的魚，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三寶，我們當時都在承天省，只有你一個長輩在他身邊，到底什麼情況，你也不用藏著掖著了，有什麼說什麼，我們也好有個底，總比心裡這麼懸著的強。」
陳大寶看到小趙氏隱忍又壓抑的哭聲，作為大哥站了出來。
「是啊三寶，也不是大哥大嫂要討伐你怎麼樣，大家都關心金柱，你就給個準話，人現在是生還是死，要是還活著，你二嫂就繼續等著，要是真沒了，也讓我們死了這個心啊。」
看到陳大寶發話，連郭氏都站了起來質問陳三寶。
「三叔，你就說了吧，我們也想知道真相。」
看到大家都在問金柱，小趙氏坐在椅子上哭的更凶了，淚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看起來好不可憐。
陳三寶看著大家隱忍的眼神，想大聲質問又有所顧忌的模樣，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二嫂，不是我想隱瞞，而是我也不知道，我沒法回答你。」
「當初他師傅說好像在南平發現了二哥的蹤跡，傳書讓他去，還是我派了許百戶幾人送他過去的，走之前也給了他很多銀錢傍身。」
「許百戶他們是親手將金柱交到了他師傅的手裡才折返的，當初我本打算讓許百戶他們始終跟隨，但金柱說自己有功夫在身，他師傅身手也不弱，這才沒同意。」
「之後金柱許久沒了消息，我又派了好幾批人去找，可紛紛無功而返。不僅他，連同他師傅也沒了蹤跡。
不過我手下的人前段時間說好像有點他師傅的行蹤了，只是我畢竟剛回來，還沒去確認。」
陳三寶並沒有和小趙氏說實話，他不是掌握了金柱師傅的行蹤，是人他也知道在哪了。
之所以沒有如實說，是怕小趙氏有了太高的期待，再產生巨大的落差。
「真的有他師傅的蹤跡了？在哪？那你什麼時候去，我也跟著去。」
果然，陳三寶剛說完，小趙氏便急慌慌的把眼淚擦乾，站起來一臉急切的問道。
「只是打聽到了有這麼一個人，還不知道具體真假。如果確認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去的。」
「二嫂，你也說了，這些孩子裡我最疼的就屬金柱了，當初咱們家還很窮的時候，我掙了第一筆錢就把金柱送去了學堂。在我眼裡，金柱和狗蛋的分量是一樣重的。」
「他失蹤了，我不僅擔心，還很自責。要是當初我堅持讓許百戶他們陪在他的身邊，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紕漏了。
這些年我從來沒放棄過找他，之所以始終沒給你寫信解釋，也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以為只要自己不面對你，就可以不用再去自責擔憂，害你如此擔心受怕是我的錯，二嫂，三寶對不起你。」
「二嫂，你說錯了一句話，雖然我是官，是咱們全家的支柱，但我還姓陳，我是陳家人，又如何能做出對不起陳家的事？
二嫂，你相信我，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便不會放棄的。」
陳三寶解釋完，小趙氏的哭聲反而更大了，不再壓抑隱忍，反而嚎啕大哭起來。
不論是大丫二丫還是郭氏都上前安慰她，連手帕都濕了幾條。
「三寶，你早這麼說就好了，我們也不至於這麼擔心。哎，這鬧得，這人怎麼又消失了！真是犯了哪門子邪了？」
還真讓陳大寶說著了，那地方可不就犯了邪了。
當天中午，陳三寶讓苗蘭花在他們家院子裡整治了幾桌，好好的請陳大寶他們一行人吃喝了一頓。
又把從北地買的當地特產拿了出來，陳大寶他們老一輩的一人一件貂皮，小的就是一些小玩意兒。
等送走殷殷切切的小趙氏後，陳三寶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這一關總算是過了。
雖然已是申時，陳三寶還是吩咐滿倉備馬，幾人匆匆向城外跑，他打算在關城門前趕到明義山莊，找到金柱師傅，亦或是找到司凌問個清楚。
昨天苗蘭花已經和他說了，那個叫司凌的人之前就在明義山莊，但是後來他又會消失一段時間，然後再出現。
陳三寶知道這人像風像雨的，不可能一直在明義山莊停留等他，能在此等他到現在，已經很夠意思了。
陳三寶幾人趕到明義山莊時天剛剛見黑，莊裡的人看到許久未見的陳三寶很是驚喜，忙慌慌張張的要喊要叫的歡迎，讓滿倉給及時制止了。
「燕子，金柱的師傅現在在哪？現在就帶我去看他。」
「三寶，你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你家二嫂最開始領著孩子們就住在這，我就讓人把徐師傅送到咱們在京城的貨棧了。」
竟然就在京城？哎，這個時候回去一定來不及了，看樣子只能明天回去再問了。
「那司凌呢？那個叫司凌的人還在山莊麼？」
「三寶回來的巧，這人前天剛剛回來，之前走了半年多，現在就在你之前住過的院子呢。」
好，雖然看不到金柱師傅，能碰到大祭司也是好事。陳三寶心情急切，也顧不上山莊裡什麼作坊什麼大棚的，連忙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