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廠長心裡對食堂人員也有了些意見，自己鑽研不出來好配方，想要別人的方子也就算了，偏偏用的方式這麼下流。
這些事明明可以私下悄悄解決的，這幾個蠢貨非要放到明面上，真是愚不可及。
那幾個人從見到廠長開始，連話都不敢說了。
跟剛剛的囂張形成鮮明對比。
看到他們這副鵪鶉樣子，周廠長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在問你們話呢，啞巴了嗎！」
沈曉玥裝作怯怯的模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雲，「李嬸，廠長會給我做主嗎？」
這話聽得李雲也越發憐惜，看看，這食堂的人是有多作孽，逼著這麼好的姑娘跟掉進狼窩似的。
安撫性地拉著她的手拍了拍，「放心，一定會的。」
周廠長也對著圍觀的群眾，拍著胸脯保證道：「大家放心，我作為廠長，絕對不會允許職工欺負老百姓這種事情發生！」
擲地有聲地說完，便轉身問沈曉玥：「這位同志，你有什麼訴求儘管可以跟我說，大膽說，不用怕。」
看起來確實是一個好廠長的樣子。
「周廠長，您跟李嬸一樣，都是大好人，我原本也沒什麼訴求，只想安安穩穩地在這裡擺攤，可是。」
說到這裡沈曉玥停頓了一下。
「可是顯然剛剛你們廠里食堂的人很想要我這個配方，我也不是捨不得，只是起碼要給我個公道的價格，說不定，我以後可能要經常到你們廠來，討個說法了。」
周廠長頓時想到了剛剛五塊錢的鬧劇，一想到假如有人三天兩頭來鬧這麼一出，他忽然有些頭大。
廠里的安穩和廠子的名聲才是最重要的。
周廠長的神色轉變沈曉玥全看在眼裡。
周廠長跟李雲兩個人是不一樣的，李雲還存了幾分熱血，肯為她伸張，但周廠長只會權衡利弊，不戳到痛處根本不會站出來。
不過他的份量比李雲要重得多。
李雲也跟著勸道：「是啊老周，沈姑娘現在已經願意出配方了，給個合適的價錢就行了。」
合適的價錢？
周廠長心裡苦笑一聲，萬一她獅子大開口，硬是要打高價格咋辦？
自家這婆娘就是想的太簡單了。
沈曉玥也不大想要錢，她想要的是各種各樣的票，可以正大光明拿來用的票，於是和周廠長商量起來。
「廠長，你覺得能給我多少呢？」
周大志沉吟片刻，腦中快速分析。
聽他媳婦說這個涼拌菜一份是一毛五或者兩毛，乾脆全算兩毛好了，她每天就賣三十份左右，所以每天收益大概是六塊錢。
成本應該也要三塊錢以上，每天淨賺三塊，一個月都能掙九十塊了。
不過這個涼拌菜也是挑時間的，就算一年五個月好了，她一個人每年大概能掙四百多。
當然能在食堂批量生產的話肯定賺的更多。
幾百人的廠子，哪怕降價到一毛錢，光靠著一道菜每天也能賺個幾十塊。
也難怪食堂這些人想搶這配方，哪怕到了冬天，他們也可以跟別人熱湯熱菜一起賣，可操作性比一個人賣大多了。
周廠長吸了口氣，問道：「你是想一次付清還是分月付？」
「這兩個有什麼區別嗎？」沈曉玥故作懵懂地反問。
他湊到沈曉玥的耳邊，小聲解釋道：「如果你選擇一次付清，那我們可以用四百塊來買斷你的配方。」
「如果你選擇分期付的話，我們會按照工廠一級工人的工資標準給你，也就是每月24元，當然各種票證這些也不會少。」
沈曉玥有些心動，追問道：「分期付是多長時間？」
「一年。」這已經是周廠長能給的底線了，他就當廠里多了個一年的一級工人。
李雲在旁邊聽，覺得這主意也不錯。
拉著沈曉玥道：「沈姑娘，咱們廠的福利挺不錯的，這一級工人每月都有二十五斤的糧票，肉票油票布票也不少呢。」
她之前跟沈曉玥聊過天，知道她是農村來的，村里人不最需要這些票了嗎？
沈曉玥想了想，一年的時間正正好，畢竟她明年這個時候應該也準備離開這裡去考試了。
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行，我選分期付。」
聽她答應後，周廠長也大鬆了一口氣，「今天廠里下班了，你明天看下啥時候方便，就過來把合同簽了吧。」
沈曉玥感激地點點頭，眼冒星星地恭維道：「周廠長，您可真是個好廠長，李嬸兒，您也是個好主任！」
李雲只是笑著擺擺手，周廠長可就不一樣了。
只見他大半個臉朝著圍觀群眾，朗聲笑道：「沈同志不用太過感激，這些都是我作為廠長應該為人民做的，能解決你的問題是我最高興的事情。」
沈曉玥嘴角微微抽搐。
這人也是個演技派啊……
但圍觀的人顯然對這個公正無私、不偏袒食堂職工的廠長充滿敬佩，紛紛出聲喝彩。
「好啊，這才是人民的好廠長！」
「對啊，能進到這樣的鋼鐵廠，真是一種福分啊。」
「沈姑娘這次真的是走了大運了！」
……
諸如此類的話一句句往外冒，就算是剛剛小出血的周廠長，都被誇的飄飄然，覺得自己幹了件大好事。
只不過，還是有幾個煞風景的人在的。
「廠長，那我們怎麼辦？」光頭男被另外幾人推出來，硬著頭皮問道。
他不主動說話，周廠長都要忘了這幾個人了。
此時他已經沉浸在當青天大老爺的快樂中，對這幾人吼道：「你們幾個得扣工資，而且馬上回去給我寫一萬字檢查，明天交給我！」
人群中不知是誰叫了聲「好」，還帶頭鼓起了掌。
在響亮的「啪啪啪」掌聲中，那幾個大漢灰溜溜地快速離開了這裡。
整個過程他們都恨不得在地上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實在是太丟臉了。
周廠長風光嗎？拿他們換的！
誰會想到今天他們還踢上鐵板了。
周廠長又享受了一陣掌聲後，被李雲拉回去吃飯了，圍觀群眾見主角們紛紛離場，也逐漸散去。
徐寧靜的小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結束了？那些壞人終於被趕跑了？
轉眼之間，就變成皆大歡喜的結局了。
等周圍人走的差不多，嫂子也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之後，她才如夢初醒，一下撲到沈曉玥懷裡，放聲大哭。
「嗚嗚嫂子……嚇死我了嗚嗚……太可怕了……」
見她哭成這樣，沈曉玥趕緊抄起葉素素今天送的手帕，給小姑娘擦眼淚。
「沒事了小靜，最後的結果不是挺好的嗎？別哭了哦。」沈曉玥用難得的溫柔語氣安慰著她，有些心疼。
畢竟只是個上初中的小姑娘，突然看到這些社會的黑暗，還是會有很大的打擊。
連旁邊的葉素素也走過來哄她。
好在徐寧靜哭了一陣，就自己停住了。
歉意的看著嫂子被自己弄髒的衣服，小姑娘不好意思地說：「嫂子，今晚我來給你洗衣服。」
「小靜沒事就好，這些不重要。」
沈曉玥的懷抱很香，她悄悄紅了臉。
葉素素以一種充滿敬佩的目光望著沈曉玥，狗腿的感嘆道：「玥姐你真是太厲害了，說這麼久渴了吧？
「這是我自己帶的水，你要不潤潤喉。」
「好，謝謝你了。」
沈曉玥還真有些渴，喝水時不由想到，葉素素用來當小弟還挺好用的嘛。
等到徐寧靜平靜下來後，三人一起回了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