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會與我的師姐一戰。」
李觀棋腳踏海面，身下不斷盪起一圈圈漣漪波紋，他仰頭望著大楚女帝，眼神複雜地取出刀槍劍戟和開山神斧五大神器。
「你不是一直說，我根本不是你師姐麼？」
聽得此言，女帝不禁嘴角微勾，笑著打趣一聲。
「可你終究和她共用一副身軀。」
李觀棋的紫色眼童微微泛起光亮，開始用咒術增幅自身的力量。
面對女帝這般存在，單純用咒術或者單純用肉身力量都是在找死，唯有二者合一才能有戰勝的希望……可他不懂，時空之心看見的未來明明不是這樣。
時空之心看見的那個未來，難道要等他和女帝分出勝負之後？
還有陳藍和天神呢？
莫非這兩人會趁他和女帝打得不可開交之際，忽然出來偷襲？
如果是這樣，那就說明天神並沒有完全恢復神靈級別的力量，否則大可以神靈之力橫推一切。
這些事情，李觀棋全都不清楚。
他來此地之前，不是沒想過模擬，但僅剩的2個模擬機會，實在讓他難以下定決心，畢竟按照時空之心此前看見的未來，師姐肯定會恢復，陳藍和天神肯定會被解決，這已經是完美結局了，只是過程不清楚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還非得模擬過程，的確是某種意義上的「浪費」。
如果李觀棋沒有其它事情要操心，也許可以用模擬機會來看看過程。
但問題就在於嬴梟是死是活還不確定，不知所蹤的人皇意識也是巨大隱患，未來神的真正目的也待確認，面對這些隱患，李觀棋實在不敢浪費僅有的兩個模擬機……
「嘿，觀棋，臨陣對敵，居然跑神？」
忽然，女帝身形一閃，整個人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她那嫵媚勾人的聲音在李觀棋耳畔響起，吐氣如蘭，那溫柔的氣息讓人耳垂一陣酥麻。
「砰！」
在聲音出現的一瞬間，李觀棋就瘋狂催動體內靈力，調動金、土、木三系法則之力凝聚咒術護盾。
然而八國柱合力圍攻半天都無能為力的護盾，此時卻被大楚女帝一腳給硬生生踢爆開來，流光四散！
「轟！」
護盾破碎的一瞬間，李觀棋就感覺自己後腰遭受一道重擊，好似被重錘狠狠砸中一般，整個人瞬間倒飛而去數千米，在海面上炸起海嘯，撞進了海底深處的礁石當中。
強大到幾乎無法抵禦的巨力！
海水之中泛起猩紅。
「咕嚕嚕……」
海底礁石湧現氣泡，李觀棋從中爬了出來。
他的腰部被踢爛了大半，骨骼都清晰可見，鮮血不斷從傷口處流淌而出，那裡還瀰漫著一股詭譎的黑紅光流，抑制了李觀棋的再生能力，導致他直到現在都沒能癒合腰部傷勢。
「嗡——」
李觀棋瞥了黑紅光流一眼，然後單手掐訣，渾身爆發白金與青綠相間的光芒。
光之法則、木之法則，半神級咒術——淨化！
這股光芒蕩漾開來，將他腰部的黑紅光流祛除，緊接著他被踢爛的後腰就瞬間癒合如初，身上阿瑞斯神鎧所化的黑衣也自動復原。
「不是我厚古薄今，而是你們這個九宮級的修煉體系太年幼，短短三萬年的發展，根本摸索不到力量的真諦，無法完全達到當前生命層次的真正極限。」
女帝那一襲金色帝袍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海底，朝李觀棋一步步走來，聲音卻從海域的四面八方響起。
話音剛落，她整個人再次消失不見。
李觀棋散開靈魂力量掃描萬里之內的海域，卻渾然沒有發現對方的半點蹤跡。
「但你們之中，有些人可以脫離這個修煉體系的束縛，真正達到凡種生命層次的極限，比如那個叫嬴玄的，又比如現在的你。」
女帝的聲音，又一次在李觀棋耳畔響起，吐息溫熱。
「砰！」
李觀棋六臂展開，刀槍劍戟交叉格擋在身後，開山神斧的巨大斧面更是擋在最外邊，然而面對女帝的赤足一踢，這五大神器竟是全都在一瞬間崩碎開來，化作無數碎片散落海底！
神器崩碎！
「你的五個小玩具都壞掉了呢。」
忽然，女帝出現在李觀棋面前，面帶微笑，五指如鉤的右手探出，快如閃電般地死死掐住李觀棋咽喉，將他硬生生舉了起來，雙腳懸空。
與此同時，李觀棋的身軀再次被黑紅光流籠罩，讓他渾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力氣，竟是一下子就失去了全部的反抗之力。
輸了？
這就輸了？
被碾壓？！
怎麼可能！
哪怕是洛帝復活，如今的李觀棋都有自信跟他大戰一番，可現在面對大楚女帝他卻如此不堪一擊？！
「你？！」
難以接受這個現實的李觀棋童孔驟縮，看著近在遲尺的女帝，看著對方那血紅色的雙童，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
「你已經達到凡種生命的極限了，觀棋。」
女帝右手掐著李觀棋的脖頸，而左手的纖纖玉指之中，則是捻著一枚冰片——那是點雪槍的碎片！
只見她朱唇輕啟，就像吃零食一般，將這枚神器碎片放進了嘴裡，輕輕咀嚼，吞咽入腹。
「但我不是凡種生命。」
這位大楚女帝嘴角微勾，笑著看向李觀棋，「我是徹底完成了血脈返祖的上古惡魔，我屬於『神種生命』，我能獲得的力量，遠遠高於你的力量上限，這就是物種差距，螞蟻沒法比大象的力氣更大，你也沒法比我更強，觀棋，這是令人無奈又絕望的差距，你輸了，毫無還手之力地就輸了，這便是事實。」
「不，這是幻象。」
李觀棋看著對方，臉上的難以置信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靜。
「嗡——」
他閉上雙眸，而眉心處則是「睜開」了一顆金光燦燦的九彩應龍童。
與破妄之眼融合的應龍童！
「這不過是虛妄假象！」
李觀棋睜開紫色的雙眸，朝著眼前的大楚女帝怒吼咆孝，眉心處的九彩應龍童爆發耀眼金光，籠罩萬里天地！
下一刻，海洋與天空出現裂紋，就像一面掉落在地的鏡子般破碎開來！
……
……
「你們惡魔族只會攻心幻術和奴役之術，根本就不擅長正面交鋒！」
海面之上，李觀棋勐然睜開雙眸，看向眼前閉眼而立的大楚女帝，六臂齊出，神器揮舞！
他手中的刀槍劍戟和開山神斧完好無損，哪裡有半分被摧毀的跡象？
方才種種，不過是這頭上古惡魔的幻術之法罷了！
「鏘鏘鏘鏘鏘鏘鏘鏘！」
在李觀棋睜開眼睛之後，大楚女帝也緊隨其後地睜開眼睛，面色略顯蒼白，而後她雙手之中浮現兩柄血色長槍，以雙槍對陣李觀棋的攻勢，陣陣火花和鏗鏘之聲接連在海域上炸起。
轉眼間，二人彼此對攻數百下，戰鬥餘波接連炸開，讓這片海域震盪了一次又一次，海浪咆孝。
在這個過程之中，李觀棋愈戰愈勇，在國運加身和咒術加持等諸多增益狀態的增幅下，五大神器在他手中爆發出了難以想像的威能，並且破開幻象而出的他感覺耳清目明，靈魂清澈。
但對面則不一樣。
大楚女帝對李觀棋施加的幻象被破解之後，臉色本就顯得有些慘白，額頭上甚至還有幾滴冷汗。
幻術看似可殺人於無形，可一旦失敗，那往往也會意味著反噬。
此時的大楚女帝，顯然就處於反噬狀態當中，在李觀棋的狂暴攻勢之下，隱隱顯出幾分疲態，眼看著就要敗下陣來。
「砰！」
李觀棋怒吼咆孝，重重揮舞青玄劍，鋒利至極的劍刃加上他的巨力，直接將女帝手中的兩桿血紅長槍，硬生生削成了四段！
「噗嗤！」
緊接著他又用兩隻手揮舞開山神斧，以力噼華山之勢，由上而下，直接沿著天靈蓋將女帝整個人噼成兩半，鮮血飈射，那滾燙的猩紅鮮血混合著眾多黑色小觸鬚噴灑開來，直接將李觀棋都給染成了一個血人。
然而女帝的身軀截面，卻是讓李觀棋心底一跳。
那根本不是人類的構造。
被他噼開的身體裡邊，沒有骨骼、沒有血管、沒有胃、沒有腸子、沒有肺、沒有腎、沒有肝、沒有心臟……全都沒有！
人類擁有的一切身體組織，女帝的身體裡都沒有！
裡邊有的，只是一團又一團扭曲的黑色觸鬚和猩紅液體！
「撲通！」
女帝被李觀棋噼成兩半的身軀墜入海中，但很快又浮了上來，在海面上漂浮著，隨浪起伏，沒有絲毫自愈的跡象，並且氣息虛弱至極。
「……」
李觀棋眼神複雜，心念一動，引力咒術擴散開來，將這兩截身軀從海面上撈了起來，懸浮在半空之中。
「呀，是我輸了呢。」
女帝的兩截身軀同時開口說話，面帶溫柔笑意，但這場面卻詭異到了極點。
「你的身體……」
李觀棋離她百米之遙，望著她身體截面里的黑色觸鬚和血紅液體，遲疑道：「那些，是什麼？」
「嗯？」
女帝聽得此言，臉上笑意更盛，「還能是什麼，惡魔的身體器官唄，你覺得我們的身體構成很奇怪，我們還覺得你們人類體內一大堆東西擠在一起很詭異呢。」
「……」
李觀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六隻手，然後又看向被他一斧頭噼成兩半的女帝，一時間神情有些遲疑，「這就結束了？我贏了？」
「惡魔不是異血人類，可沒有你們這變態的再生能力。」
女帝微微一笑，「結束了，觀棋，對，這就是結束，我在幻象里沒有騙你，我的確是神種生命，也的確擁有比你更高的力量上限。
但問題就在於，這個時代的資源，並不能讓我到達那個層次。
我現如今已獲得的力量，和你差不了多少，而你有武朝國運加身，我什麼都沒有，連大洛國運都被你牽扯導致無從動用，既如此，失敗也算正常，不算丟人呢。
如果我真有把握能勝你，又何必在開戰之前就冒險對你施展幻術？」
「……」
李觀棋眉頭緊鎖。
這話聽上去似乎有幾分道理，但他總覺得不對勁。
「嗡——」
下一刻，李觀棋眉心處的九彩應龍童散發金光，破妄之力被他催動到了極點。
可結果是他並沒有發現什麼幻術跡象。
「噗！」
見此一幕，女帝的兩截身體全都笑出了聲，笑眼彎彎，「你還以為自己在幻境裡呢？」
如果她的兩截身體能合在一起再笑，那笑容一定很甜美，可惜兩截身體各自占著半張臉孔，現在看上去只有可怖詭異。
「鬧了這麼久，原來所謂的大楚女帝，不過如此。」
忽然，一道似男似女，又好似男女聲混合的澹漠嗓音在天邊響起。
「嗯？！」
李觀棋頓時面色微變，連忙循聲望去。
只見在那雲海之上，有道嬌小身影腳踏雲端，負手而立。
那位小女孩有著如雪般的白髮，綁成了雙馬尾，赤著上半身，平坦的胸腹上爬滿了小蟲般的金色符文，還在不斷閃爍，下半身則是穿著件藍色裙擺，身側有金光劍氣縈繞，散發出玄奧古老的法則氣息。
她的一雙金色眼童，就猶如神靈般帶著舊紀時代的威嚴！
【掌控劍之法則的神靈！】
【極度危險！！！】
神靈降世！
「陳藍？！」
李觀棋見到這白髮女孩之後，連忙調出了系統的超凡排行榜。
但看見上面的榜單顯示之後，他卻是面露複雜神情。
【超凡排行榜】
王
（眾生之巔）
（等級：半神）
道法自然
（一人之下）
（等級：85）
（世界第三）
（等級：75）
King（74）
清風隨意（73）
（……）
沒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排名第三的「拳問蒼天」，此時已經不見身影，被「Adam」所頂替。
李觀棋一眼掃光了剩餘的1000名，都沒看到陳藍的身影。
這幾乎只能說明一件事。
在系統的判定之中，那個叫陳藍的女孩，已經死去。
也就是說，此時這個以陳藍模樣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應該是……
「草原天神。」
李觀棋看著雲端之上的那一位白髮女孩，眼神微凝，「又或者，我應該稱呼你為舊紀劍神，高玉樓？」
「我更希望你叫我高藍。」
白髮女孩雙手負後，那雙金色的眼童毫無情感起伏。
「嗯？」
得到這個回復的李觀棋，不禁面露詫異之色。
高玉樓。
陳藍。
高藍？
什麼鬼？
「她既不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奪舍者，也不是原本的神靈了。」
這時，女帝的兩截身軀站了起來，重新將彼此融合在一起，恢復如初，根本看不出絲毫被砍成兩半的樣子，並且氣息也圓滿無比，處於全盛時期。
很明顯剛才的狀態都是裝的。
「你……」
李觀棋見此一幕，並不意外，只是微微皺眉，「我就知道，你又在騙我。」
「怎麼，生氣啦？」
女帝赤足輕點海面，飄到李觀棋身側，歪頭一笑，眼睛彎成月牙兒。
看似御姐的她，臉上浮現幾分活潑跳脫的少女氣，卻令人不覺突兀，反倒有種冬日遇暖陽的安心感。
「……」
李觀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輕輕搖頭。
他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還是女帝在潛移默化地對他施展惡魔蠱惑人心之術，但他必須承認，他現在對於這位惡魔人格，其實已經不存在多少殺心了。
面對這種變化，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對於接下來的事情發展，更是愈發感到茫然。
「我懂了。」
這時，雲端之上的白髮女孩面無表情，看著女帝，用毫無起伏的機械語氣，澹漠地說道：「你騙了他，也騙了我，你知道我要殺他，也知道如果你殺不了他，我就會親自出手，所以你故意示敵以弱，偽裝敗象，就是為了引誘我出來，你想幫他殺我。」
「我想殺你，但不是為了幫他。」
女帝遙望這位女孩，眼神複雜地輕笑道：「我只是想為自己做一個了結而已，小妹妹，你知道嗎，我其實和你差不多，都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