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船上。
楊無霜,張白雲,周威盛,王方平,賈溫暖,五個人七零八落地站著。
他們的表情全都露出驚慌,眼神恐懼中帶著希冀,盯著葉長青的表情。
葉長青坐著不動,面部表情,目光空洞地看著面前的五人。
他知道五個人還是不信他的話。
信不信無所謂,似乎有點畏懼更好。
既然留下五人,就要約束他們,否則不如不留。
想到這裡,他點點頭:「看來你們還是有智商的。」
楊無霜心中暗道,果然是這樣,就知道是這樣。
她心中更加恐懼,暗暗發誓,永遠都不要承受那個懲罰。
其他四人臉上更加難看,看向葉長青的眼神,充滿了畏懼。
五個人仍然站著不動。
一陣江風吹來,遊船搖晃,賈溫暖站不穩,踉踉蹌蹌向著旁邊跑了幾步,等站穩身形,再次回到剛才的位置,站得直直的,看著葉長青。
其他四人身形晃了晃,就穩住了身形。
葉長青覺得今天的碰面已經完成了目標,是時候告訴他們下一步的行動了:「我要在江口市待一段時間,你們就留在江口市。
隨時保持聯繫,隨時隨地我會發布任務。」
五個人全都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渡過這一關了。
遊船靠邊,葉長青第一個下船離開。
五個人這才各自散去。
葉長青出了渡口,開車直奔西郊的劉家莊。
這一次的任務仍然是農門,確切地說是農門的一個分支,任務內容就是拿到一本書,書的名字叫《利和家屬》。
總感覺這本書跟農門沒有任何關係。
利和,從字面意思就是有利於和睦,家書,就是往家裡郵寄的書信,
合起來的意思就是有利於和睦的家庭書信。
他想不通這麼一本書,跟農門有什麼關係。
同時他對《利和家書》更加好奇,想看看家書裡面究竟寫了什麼。
汽車在劉家莊村口停下,步行往裡走。
他來找的人姓劉,叫劉一手,這名字他看了一遍就記住了。
進入村子,他就開始四處尋找,他想找一個人詢問一下劉一手家的地址。
村子裡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讓老人帶路,他覺得不禮貌,讓小孩子帶路,怕被人當人販子。
正在發愁,看到一個年輕人迎面走來。
年輕人穿著上身穿短袖,下身穿大褲衩子,腳上提拉著拖鞋,頭髮有些長了,在頭頂扎了一個小辮,看起來挺酷。
年輕人還帶著一個眼鏡,一看就是近視鏡,藍色的鏡片,給年輕人增添了一絲書卷氣息。
年輕人大概有一米七五,胳膊腿白皙而纖瘦,看起來像大姑娘一樣。
一看就是那種上過大學的,這是年輕人給人的形象直覺。
葉長青迎上去:「哥們,勞駕問一下,劉一手家怎麼走?」
年輕人上下打量葉長青:「你找劉一手家有事?」
葉長青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一句,他順著話鋒往下順:「對,找他有一點小事,能幫我帶一下路嗎?」
年輕人皺著眉頭思索,似乎是一件很難做決定的事情。
葉長青更加疑惑了,如果同意帶路,就一個字,能,如果不同意就兩個字,不能。
至於這麼為難嗎?
就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年輕人突然開口了:「走吧,我陪你去家裡。」
葉長青大喜,伸手去握手:「謝謝你,辛苦你了。」
年輕人轉身準備走,發現葉長青伸過來胳膊,他趕緊回身握手:「一點小事,跟我來吧。」
葉長青跟在後面往前走,兩個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沉默。
葉長青試圖找話題聊天:「現在村里年輕人太少了,你是放暑假回來住幾天是吧。」
年輕人挑了挑眉:「怎麼,我不能在家種地嗎?」
葉長青愣了一下,他只是隨口問一下,這人反應有點過激了,他試著語氣柔和一點解釋:「我的意思是年輕人……都到城裡去打工了,很少有人回村里種地。」
年輕人語氣中帶著憤懣地道:「他們去打工,難道就不能有人種地嗎?」
葉長青無語,這反應太激烈了,他徹底失去了聊下去的興趣,默默地跟在後面。
年輕人走了幾步,沒有得到回應,他開始自言自語:「種地又不犯法,為什麼就不能理解,我年輕回來種地,我有什麼錯?」
「我二十多歲,身上有勁,勤快,我種地肯定比那些老傢伙種得好。」
「我成年了,我想種地,誰也別想攔我!」
「我就不信,我不能主宰我自己的命運。」
……
葉長青一直默默地聽著,感覺年輕人有些過激,唯恐多說一句話,激怒了對方。
前面的年輕人,走到一個門口停著摩托車大門口,嘴巴停下了。
他指著院子內道:「就是這一家。」
葉長青笑著道:「謝謝你,辛苦你了。」
年輕人搖搖頭,沒有說話。
葉長青也不再多說,徑直往院子裡走去,走了兩步,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回頭看去,見年輕人跟了進來。
頓時覺得年輕人還是不錯的,作為嚮導,已經帶到家門口了,還要陪著進入院子。
確實很熱情。
他轉過頭笑著道:「謝謝你,到這裡就可以了,我自己進去就行了。」
年輕人很客氣地道:「我就站在門口,你進去吧。」
葉長青再次道謝,然後進入院子喊了一聲:「有人在家嗎?」
堂屋的房門是打開的,很快屋裡走出一個五十多歲,臉色黑紅,頭髮半白,穿著洗得變形的短袖,嘴裡還叼著煙。
看到葉長青皺著眉頭道:「你找誰?」
葉長青笑著道:「我找劉一手。」
男人疑惑的打量葉長青:「我就是劉一手,找我什麼事情?」
葉長青笑著上前:「是這樣的,我是……」
話剛說一半,劉一手突然指著葉長青的背後怒道:「誰讓你進這個家門的?
滾,你再往裡面走一步,我把你狗日的腿打斷!」
葉長青回頭看去,見那個給他帶路的年輕人正站在門口,似乎被劉一手發怒嚇到了,可憐兮兮地緊抿著嘴。
連爭辯一句都不敢。
他對劉一手道:「別生氣,有話你們慢慢說,罵人不好!
打人更不對,犯法!」
劉一手抬手把葉長青推到一邊:「你不要管,我就是打死他,都不犯法!」
說完伸手拎起牆邊的笤帚,怒氣沖沖地直奔年輕人,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的:「狗日的,敢進入這個家門,我打不死你!」
說話抬手就朝著頭上打去。
嘭~
笤帚把打在年輕人的頭上。
年輕人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頭頂上的血順著額頭流到臉上。
葉長青急忙上前拉住劉一手:「別打了,你看看,頭都打流血了。」
劉一手怒道:「你一邊去,他是我兒子,我願意打,關你屁事!」
葉長青直接後退了一步:「那你打吧,你就是他老子,打死你也要坐牢!」
他就不信,天底下有把兒子打死的老子。
索性就站在一旁看著。
劉一手再次上前,舉起笤帚指著年輕人:「我再說一句,滾出這個家,再不走,我活活打死你!」
年輕人咬著牙,突然開口了,手指著自己的頭憤怒咆哮:「打,往這打,你打死我,你是我爸,你牛逼,我是兒子,我活該被打死!」
你……
劉一手氣得渾身哆嗦,舉起笤帚,在空中晃了幾下,卻始終沒有落下去。
最後抬手摔了笤帚。
撲通一聲跪在了年輕人面前:「祖宗,我求你了,離開農村吧!」
噗通~
年輕人也跪下了,頭磕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但那無聲的倔強,比說一千句一萬句還有力量。
行動表明,不會離開。
劉一手指著地上跪著的年輕人,氣得罵道:「你他媽的是腦子進污水了嗎?
我培養你這麼多年,你考上大學,城裡也找到工作了。
好不容易變成城裡人。
為什麼回來當農民?
種地沒前途地,你老子我種了一輩子地,現在沒有保險,老了都沒有一口飯吃。
到了城裡坐公交車,人家都躲得我遠遠的。
我踏馬只是皮膚黑,我不髒,我的衣服都是剛洗的,但人家就是把我當要飯的。
你難道也要被人當要飯的嗎?」
年輕人抬起頭,頭上的鮮血流到臉上,看起來有些嚇人。
他雙目含淚,看著劉一手:「爸,你是農民,我就是農民,身份註定了。
他們看不起你,我也看不起他們。
我就不信種地沒有前途。
我這一輩子,就要種地!」
劉一手愣了一下,氣得爬了起來,彎腰拾起笤帚,指著地上跪著的年輕人:「你他媽的,你是中邪了,還是中風了。
你要氣死我嗎?
種地要是有前途,為什麼大家都往城裡跑?
他們難道是傻子嗎?」
年輕人咬著牙道:「不一定,也許呢!」
劉一手猛地舉起笤帚,可是看到兒子臉上的鮮血,氣得用力地把笤帚砸在地上。
然後就開始左右來回走動。
他臉色通紅,氣喘吁吁,情緒激動,走了好幾個來回,似乎沒想到什麼辦法收拾兒子。
他抬手就在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我他媽做了什麼孽啊。
生出你這種蠢兒子。
你動腦子想想,制定政策的人都在城裡。
領導,當官的,有錢人,他們都在城裡。
他們制定的政策,能害他們自己嗎?
他們哪一個不比你聰明?
他們為什麼都住在城裡,不來農村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