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青聽到這句話，半天接不上來一個詞。
他站在門口，愣了片刻，感覺對方似乎情緒很大，自己只是問一次路而已，沒有必要惹麻煩。
他退出了院子，朝著下一家走去。
第二家的大門半開著，從半米寬的門縫裡，能看到院子裡有人正在餵雞。
餵雞的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他手裡拿著一個碗，從碗裡抓了一把玉米，抬手撒進了雞籠里。
葉長青走到門口，先咳嗽一聲。
老太太轉過頭，看到葉長青老臉之上露出疑惑，她把碗裡的玉米全部撒入雞籠里，有些警惕地質問葉長青：「你是幹什麼的？」
葉長青陪著笑臉道：「阿姨，我想問個路。」
老太太目光冰冷，上下打量葉長青，表情更加冰冷：「我不知道路。」
葉長青表情尷尬，他還沒有問，老太太就這麼回答。
他越發覺得哪裡不對，第一家那女人對他的態度就很奇怪。
沒想到這位老太太，幾乎跟那個女人態度相同。
他決定問個究竟：「阿姨，我是從隔壁松江市過來的，路很遠，我過來一趟不容易。
我真的是來找人的，沒有其他意思，就是來看望一下朋友。
您就幫我指指路吧。」
老太太臉上稍微緩和，但表情依然冰冷，口中喃喃道：「這年頭，陌生人全都是騙子，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葉長青無語，感覺老太太似乎遭遇過騙局，要不然不會對陌生人有這麼大的敵意。
他繼續陪著笑臉道：「阿姨，我其實是欠了朋友兩千塊錢，當時他幫了我，幫我渡過了難關，我很感激。
現在我有錢了，特意過來還錢的。
我只知道他家在陳家莊，不知道具體的門牌號，請您幫我指一下路就可以了。」
老太太冷色道：「問路就問路，你笑什麼笑，看見你笑這麼甜，就感覺不像好人。」
我……
葉長青無語，原來問題出在笑上了，他收斂了笑容，很認真地道：「麻煩阿姨給我指一下路，可以嗎？」
老太太冷哼一聲：「你同學叫什麼名字？」
葉長青直接報出了這一次要找的人：「陳學文。」
老太太聽到這一名字，遲疑了一下，怪異的眼神看著葉長青：「你確定是要找陳學文？」
葉長青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對，我就是要找陳學文。」
老太太擺擺手：「你找不到他了，他……早死了。」
死了？
葉長青被這個答案搞懵了：「他很年輕的，怎麼會死呢？
是出了車禍，還是生病了？」
老太太冷聲道：「出去打工，跟人家死在外面了。」
葉長青嘆口氣，可惜了，年紀輕輕，他再次報上來一個名字：「陳學武呢，這個是他哥哥，我找他也行。」
老太太冷冷地瞥了葉長青一眼：「死了。」
葉長青驚訝，這弟兄兩個也太倒霉了，弟弟死了，哥哥也死了，他只能再換一個人打聽：「陳棟樑呢？」
弟兄兩個死了，現在他只能找兩人的父親陳棟樑。
他問出口的時候，心中就開始祈禱，這位千萬別出事，一定不要出事，一定要活著。
來太太猶豫了一下道：「死了。」
葉長青從老太太反應中，明顯看出來有問題，他幾乎可以肯定，陳棟樑一定沒有死。
這位老太太撒謊了。
為什麼撒謊？
他想了許久，只能歸咎於陳棟樑一家得罪了這位老太太。
要不然不會咒他死。
他有些無奈地感嘆：「欠兩千塊錢，想還給他們，看來是還不了了。」
老太太突然開口：「怎麼還不了，旁邊這一家，就是陳棟樑家，他們死了，陳棟樑的老婆還在。
你把錢給她就可以了。」
第一戶是陳棟樑家？
葉長青突然想起來廚房裡女人說的話。
「家裡死光了。」
「全村死光了。」
那個女人兩個兒子死了，丈夫似乎也出事了，在一個女人的世界裡，等於全世界都死光了。
說全村死光了，一點也不為過。
現在總算是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他笑著道：「謝謝你，我這就去隔壁。」
出了院子朝著村口第一戶院子走去，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他遲疑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膽怯了，害怕面對廚房裡的女人。
深吸一口氣，一咬牙走進院子裡。
剛一進門，他就愣住了。
就看到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端著一碗飯，手裡拿著筷子正吃，看到他進來，停下來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葉長青尷尬的笑笑：「阿姨，我是來找陳學文的。」
女人皺著眉頭道：「死了，你找他有事？」
這……
葉長青突然發覺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剛從用欠兩千塊錢的藉口騙隔壁的老太太。
但現在見了陳學文的母親，他就不能再說謊了。
他必須說正事，斟酌一下言語道：「我是農門的人，農門就是一個學派，是特意為農民發聲，為農民爭取權益的門派。
我過來找陳學文，是想問一句話。」
女人拿著筷子繼續往嘴裡刨了幾口，口裡咀嚼著食物，含混不清地道：「為農民爭取權益，你是在說笑嗎？
我只見到在農民身上拔毛的。」
葉長青覺得老太太是一個可憐人，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想分辨：「我說的是真的。
如果陳學文和陳學武出了意外，我想找陳棟樑。」
女人一愣，隨後舉起飯碗朝著葉長青砸去。
葉長青往旁邊跨了一步。
咔嚓~
飯碗落地，範圍破碎，裡面的飯菜灑落一地。
女人指著門口怒喝：「滾，滾出我的家，滾！」
葉長青一頭霧水，不知道提起陳棟樑，她為什麼反應這麼大。
他愈發地覺得陳棟樑的死可能不簡單。
他站在沒有移動，看著女人道：「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啊，我找陳棟樑就是聊幾句。
什麼也不做，你不要多想。」
女人扯著嗓子喊道：「死了，他已經那個死了，你想找他，先下十八層地獄吧！」
葉長青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阿姨，你可能誤會什麼了。
我真的只是為了聊幾句。」
女人冷哼一聲：「你可真有意思，為了聊幾句專程來找一個死人。」
葉長青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死啊。」
女人冷聲道：「現在知道了，可以走了吧。」
這時候，隔壁的老太太從門口走進了：「她說謊騙我，剛從他說是來還錢的。
他說欠陳學文兩千塊錢，過來還錢的，我才給他指路。」
女人一聽更加憤怒，轉身拿起院子裡的鐵鍬，衝著葉長青呵斥：「你走不走，再不走我不客氣了。」
葉長青站著沒動，對於鐵青完全不在乎。
只是沒有想到，剛從隨口撒謊，把事態升級到無法掌控的地步。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真的是農門的，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女人冷聲道：「除非你幫我找回兒子，只要找回兒子。
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葉長青一頭霧水：「陳學文和陳學武不是死了嗎？」
女人搖搖頭：「我小兒子沒有死，只是沒了消息。
你找到我兒子，我就相信你。」
葉長青點點頭：「找人是吧，找人簡單，他在什麼地方，我現在就去找他。」
女人伸手從口袋裡掏出幾張摺疊的紙張，掏出一張遞給葉長青：「這上面有他的信息，你去找吧。
只要你把他找回來，你問什麼都行。」
葉長青接到手中，仔細打量，這是一張摺疊成小方塊的紙張，慢慢展開，才發現這竟然是A4紙張。
紙上打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最上面寫著三個字「尋人啟事。」
下面寫著尋人內容，陳學文，二十六歲，身高一米七八，體重七十二公斤，短髮，喜歡笑。
喜歡穿運動服裝，說話有江口口音。
葉長青繼續往下看，就見上面寫著，三年前，江口市高新區人才市場，百順勞務公司在本村招工，我兒子陳學文被他們帶走，說是去南方大廠掙高薪。
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有知情的人提供信息者，獎勵一百萬。
下面還寫著聯繫人地址陳家莊，聯繫人姓名唐清，後面還寫著電話號碼。
葉長青看完之後，更加疑惑了：「既然人活著，為什麼說他死了？」
唐清道：「村上人說他死了，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他們都是胡說八道，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情況。
你只要把我兒子叫回來，你問他什麼都可以。」
葉長青不敢想像查陳學文，要用多少時間，他只是來詢問一句話而已。
但現在擺在眼前的情況，他只剩下一條路。
找到陳學文。
沉默了一會兒，他對唐清道：「我現在就去找陳學文。」
說完轉身離開。
隔壁的老太太見葉長青走遠了，她有些好奇地問唐清：「那邊不是傳過來消息，學文已經死了嗎？
為什麼讓他去找？」
唐清把剩餘的幾張摺疊紙扔在地上：「早晨在抽屜里看到過去的尋人信息，我心裡有些難受。
就讓他去找吧。」
隔壁老太太皺著眉頭道：「你只是想折騰他？」
唐清搖搖頭：「我怕他去找棟樑，你也知道，那些人為了找到棟樑，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
讓他去找學文，他就沒有時間找棟樑的麻煩。」
隔壁的老太太點點頭：「這辦法不錯，你一定要讓棟樑躲好，一定不能讓他們找到。
剛從那個小伙子，看著挺精明的，沒想到是個傻子。
一句話就讓他跑斷腿。」
唐清嘆口氣，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不說這個了，你兒子有消息嗎？」
老太太搖搖頭：「沒有，愁死人。」
葉長青坐進駕駛室，拉上安全帶，伸手去摁啟動鍵，手快要接觸啟動鍵的一瞬間。
他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他腦海里快速復盤剛才遇見的事情。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從進入陳家莊，事事都透著詭異。
想了許久，他也沒有想到是什麼問題，摁下啟動鍵，開車直奔江口市高新區人才市場百順勞務公司。
他決定先查出陳學文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