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蘭君
蕭風遠的聲音再次攀上了她的耳朵。
「因為他們貪得無厭,因為他們狂妄自大,因為他們與我說的一樣,想要一網打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掖渚族人被封印了千餘年,如今一出來更是肆無忌憚。他們在太衍宮來回穿梭,吸食著修仙者的欲望,惡念,奪取著那些已經被淬鍊過的凡軀。
柳聞愔帶著將墜未墜的眼淚,扶起癱倒在地的蕭風語,而後才又開口:「諸位,清音閣的下場不夠慘烈嗎?更何況那還是被人毀了顧思花以後。」
「這一天.終於到了。」
黑雲凌空,瀓沅的聲音落在眾人耳中。
「瀓沅?他怎麼來了,難不成應偲他們已經」
瀓沅慢慢顯出身形,笑了笑:「他們現在,應該還在想怎麼出來吧,畢竟我走的時候把出口破壞了。」
宋竹君看著一瞬間就要癱軟下去的宋蘭君,伸手去扶,卻被宋蘭君甩開了手。
「弧枝,月絲,鹿阿圓」
宋竹君聽她嘴裡咕噥著什麼,湊近聽卻發現好像是些古怪的名字。
宋蘭君在前面跑,宋竹君在後面追,眾人沒有辦法出去,只能跟著她們兩個跑。
通往荊棘谷的路,說實話宋竹君並沒有走得這麼快過。
可她看著失神的宋蘭君不禁在想,她應該覺得今天的路很漫長。
不出所料,荊棘谷中已經沒有了荊棘,只剩下了零星的黑火。
宋蘭君看向白灰飄散的地方,不禁悲從中來。
本來鏡深想要抬腳問宋蘭君出去的辦法,可剛走了一步,就被一臉心疼的玉麒麟攬住了去路。
「寒魄真人,您對自家人冷漠就算了,可我的人您還是不要」
鏡深看了他一眼,不知怎麼的,竟真的沒有再往前走,也沒再說話。
玉麒麟本來想要伸手碰一碰宋蘭君不斷聳動的肩膀,可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宋蘭君卻帶著滿臉的眼淚抬起了頭。
「師弟,都.都沒有了。」
玉麒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可直覺宋蘭君不會無緣無故開這個口。
「師姐.」
宋蘭君沒有回他,而是看向了宋竹君。
「我給你的香囊你可拿好了?」
宋竹君不明白她這時候為什麼提這個,可還是點了點頭。
宋蘭君忽然笑了,站起身,趁著玉麒麟還在走神,擁抱了他。
玉麒麟自思緒中回神,想要伸手回抱她的時候,只聽到了一句淡淡的『對不起』,以及懷中漸漸冷卻的體溫。
他想要伸手抓住宋蘭君,可到底還是被她溜走。
「阿竹,你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話嗎?以人為陣眼。」
有什麼閃過了宋竹君的腦海,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不安。
「你要做什麼?」
宋蘭君笑了,抬手,那把她用來替代鞭子的劍已經貫穿了她的胸口。
「我早該落得這個結局了。」
早該有多早呢?是從一開始覺察到自己是不被愛的那個孩子的時候,還是後來背叛妖獸族害他們搭上性命的時候,又或者是背叛了整個修仙界轉投瀓沅的時候。
她不知道,她好像一直費盡心機想要離最初的自己遠一點,想要得到一切不屬於她的東西,愛也好,尊重也好,只要得到就好。
可是最後呢?
她好像都得到了,可她又都失去了。
她所做的所有選擇,所有決定都是那樣不合時宜,她的貪得無厭和隨心所欲最終還是讓她付出了代價。
是以她笑了。
不是覺得釋然,只是覺得自己可笑。
陣眼被毀,妖界上空的黑暗慢慢褪去,眾人再看時,已經走了出來。
夜幕籠罩,他們歪頭看見了御獸宗上空的熊熊烈火。
月光冰冷地打在宋蘭君身上,玉麒麟推開宋竹君,將倒地的宋蘭君攬在懷中。
冰涼的淚與她冰涼的血相交融。
「所以陣眼被毀會怎麼樣啊。」
宋蘭君沒有回她,只是抬手摸了摸玉麒麟的臉,而後閉上了眼睛。
她留在這世間最後一句話是「還是沒能看見太陽啊」。
只不過比蟲鳴聲還要低微。
只不過沒有人聽到。
宋竹君沒有叫動哀慟的玉麒麟,她帶著疑問,和眾人匯合。
竄起的火苗差一點燒到了鏡深的鬢髮,她眉頭緊皺,在確定了御獸宗內無人之後,他才轉過身來。
「我們得儘快趕到太衍宮。」
玉宗主看著又在他眼前燒起來的御獸宗,一瞬間像老了幾十歲。
「就算我們現在出發,等到太衍宮,也是半個月之後了。」
「不會的」
晦目剛說完這三個字,就被宋竹君打斷。
「你是掖渚族的人,你肯定知道那個以人為陣眼的陣法,陣眼死了.」
宋竹君像是急切想要一個答案,她緊緊盯著晦目真人,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直到她看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悲憫。
那一刻她好像已經知道了自己會得到什麼答案,心中一邊想著不要再聽,另一邊又在抱著一絲僥倖。
「說起來很殘忍,但是宋姑娘,我不想對你撒謊。以人做陣眼,人便成了物,物化飛灰是什麼樣,你姐姐也就是什麼樣了。」
玉麒麟剛過來,就聽見了這麼一句,腦子裡一片空白,就連東西掉了也沒發覺。
宋竹君目光看過去,那是她阿姐自戕的劍。
「阿姐呢?」
玉麒麟看向她,神情呆滯,本身泛紅的眼眶現下又泛起了粼粼水光。
「化化了。」
宋竹君有一瞬間感到了虛脫,姜應偲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緩了許久,宋竹君才從懷中拿出了宋蘭君留給她的香囊。
她把裡頭的東西一股腦的倒出來,看著看著不自覺就淚流滿面。
那裡頭是本來屬於她的半截鞭子,是她自己那已經縮成一個拇指大小的獸靈紫煙,還有些不知名的小玩意,草編的蟈蟈,泛白的紅綢帶,還有一把年代久遠的刻刀,最後滾落的是那時候瀓沅賞給她的玉石做的耳掛。
那半截鞭子屬於她,所以宋蘭君還給她。
草編的蟈蟈是她偷偷學下來送給病中的姐姐解悶兒的。
那把刻刀是她們曾經一起在木槿樹上刻下名字的時候用的。
宋蘭君都留著,宋蘭君最後只將這些東西交給了她。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
宋竹君瘋狂地想著,目光漸漸匯聚在紫煙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