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了捏信封,鼓鼓囊囊的,估計有不少票券和錢,栗蓉沒拆,只攏好包裹,塞到布袋裡跟小哥招呼一聲就走了。
她到供銷社溜達了一圈,買了些醬油調料,闊綽地割了兩斤五花肉,買了幾塊豬板油回去煉豬油,她還想要些豬下水,可惜來得太晚,豬下水沒了,倒是大筒骨還剩點兒,大筒骨沒什麼肉,只要錢不要票。
大骨湯補鈣,趙青松腳不好,正好給他補補。
抱著一大包東西,栗蓉坦蕩地接受別人注視的目光坐上了回村的公共汽車。
村口的大樹下坐著一堆婦女,扎堆聊天是村里女人消遣的事兒,栗蓉拿的東西多,有個婦女跟她打招呼「呀,栗知青,家裡又給寄東西過來了嘞?」
幾雙眼睛盯著栗蓉,有些甚至是毫不避諱地打量她抱著的東西,栗蓉笑了笑「是啊,我剛結婚沒怎麼上工,家裡怕我沒糧食,給寄了些東西過來。」
這話說的幾位婦人都想翻白眼了,沒結婚的時候,她不也是大包小包地收包裹嘛。
栗蓉是這批知青裡面水最好的,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後來有人說她家裡是工人家庭,生活富裕
只可惜嫁給了村里說不上姑娘的趙青松。
這年頭,吃好東西容易遭人嫉恨,栗蓉深諳這個道理,頓了頓,抓了些瓜子給她們分了分。
收了瓜子的婦女盡說好話,但栗蓉無意跟她們閒聊,就怕哪句話被傳歪咯,不要小看婦女的嘴,她們聽你說一句,回頭就能傳出三句,越傳越荒謬,栗蓉藉口天黑了要回家做飯就離開。
她剛離開,婦女們就開始以她為話題開啟聊天
「別看這栗知青拿瓜子給我們,但回到老趙家肯定毛都不給他們,你們信不信?」
「黃嬸子,你這話說的可不真,這麼多肉,她一個人能吃完?」
「哎喲,張嫂,你可別不信,老趙家昨兒個就分家咯,頂多分給趙青松吃,再怎麼樣也是她男人,老趙家想都不要想。」
「真分了啊?」
一個磕著瓜子的人接話「可不是嘛?你娘家回來可錯過了好戲,這栗知青性子可烈了,直接跳河去,逼得老趙家不得不分」
張嫂有點唏噓「看著不像那種人。」
。
栗蓉出去的大半天裡,趙青松把小柴房空了出來,還燒上了艾草,栗蓉見狀很滿意,拿出今天買的肉燒火開始煉油,一邊麻利地把筒骨湯熬起,米飯也放進去蒸。
她喊來趙青松,讓他去弄點青菜,最好還能弄到些炒臘肉的東西。
趙青松不知道她怎麼突然買那麼多肉,跟過年一樣,好像在慶祝分家,他心裡有點不大痛快,本想說沒有,但想到栗蓉做的飯很好吃,他只是為了吃飯,鋒利的下巴點了點,他說「我去菜地看看。」
等栗蓉把五花肉焯完水切好菜,趙青松拿著一籃子蔬菜回來,有冬瓜、上海青和蒜心。
紅燒肉用砂鍋燉,冬瓜切塊丟進去熬排骨,蒜心炒臘肉,上海青燙熟放花椒油,就連煉油剩下的油渣撒點鹽也是噴香的一道菜。
老趙家的院子滿是肉香,隔壁家都能聞到,跟別說在堂屋吃飯的人了,二牛小聲說「娘,俺也想吃肉。」
二牛是趙大哥趙青楊的小兒子,今年五歲,何杏心疼自己的孩子,自責自己沒能力讓他吃上肉,給他夾了塊兒土豆,眼眶發酸「吃這個,豬肉炸的,一樣香。」
二牛扁嘴,但他懂事,沒鬧,大牛八歲,比二牛大三歲,自覺是大孩子,雖然想吃也不說,猛地吸了一大口肉香,再刨了大口飯,哎,真香。
三四個菜,兩個人,很奢侈。
趙青松站在桌邊沒動,他爹娘一牆之隔沒吃上半點兒葷腥兒,讓他在這大口吃肉,他心裡難受,他冷硬道「你自己吃吧,我不吃了。」
栗蓉見過的人多了去,哪兒能看不出來男人在想什麼,她喊住男人,把旁邊的一碗菜端到一邊「你不吃就不吃,你先把這個端去給爹娘他們。」
碗裡是她早就裝好的肉菜,一半臘腸一半紅燒肉。
趙青松愣了愣,沒想到栗蓉有這個準備,那他剛才說不吃飯不就是給自己挖坑了?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趙青松嘴角抽了抽。
栗蓉心裡笑了笑,小樣兒,這男人老是憋著心思,給他治一治,她對自己的廚藝自信的很,她就不相信這男人真能忍著不吃飯,她一本正經催促「愣著幹什麼呀?快拿去啊?再晚點,爹娘都吃飽了。」
趙青松僵著臉端走。
一碗肉放在桌上,趙母最先開口「怎麼端過來了?你們自個兒吃啊。」
「那邊還有。」
趙父開口「你還是拿回去吧,等下你媳婦生氣就不好了。」
「就是她讓我拿過來的,你們吃吧。」
趙青松憋著一口氣回屋裡,越想越覺得虧大發了。
開始不斷給自己找理由老子是她男人,她做的飯老子怎麼就不能吃了?一半的菜還是老子去地里弄回來的呢!而且一個大男人臉皮厚點兒又能怎麼樣?
他想通了!
蹭地站起來,走去灶房。
栗蓉正在慢悠悠吃飯,看見他進來,故作驚訝「你來幹嘛?」
「吃飯。」趙青松回道,說完拿碗裝飯,坐在小桌子邊上跟小山似的。
「你不是說不吃嗎?」栗蓉故意問。
「現在餓了。」
「剛剛不餓?現在這麼快就餓了?」
那紅燒肉吃起來比聞著還香,趙青松吃了一口,道「你現在還是我媳婦兒,你做的飯我吃兩口怎麼了。」
「喲,」栗蓉笑了,「你還知道我是你媳婦啊?」
趙青松不經大腦說的一句話,現在反應過來耳根子熱的很,對女人「陰陽怪氣」的話沒吱聲兒,栗蓉隔著桌子踹了他一下「以後有事兒說事兒,再耍性子,飯都不給你吃!」
「聽到沒有。」栗蓉故作兇狠問他。
趙青鬆動了動腿「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