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秋帶沈小樓去的院子挺偏僻的，臨著池塘，樹蔭遮了大半個院子。
這座院子只草草地收拾了，哪哪都透著荒涼。屋子倒是不錯，三間正屋，還有廂房。跟她在莊子上住的茅草土房，這算得上是豪宅了。
斂秋跟在她身後道：「這院子多好，樹蔭遮陽，還臨著池塘，多涼快！」
沈小樓背著手，抬頭看了看屋頂，樹蔭不僅遮了院子，連屋頂也遮了。她面無表情地道：「嗯，夏天是涼快了，冬天多冷！靠著水邊，晚上蚊子肯定不少吧？」
「好叫大小姐知道，京里冬天本來就冷，進了十一月府里就燒炭了，有火盆，手爐，湯婆子呢，倒是凍不住。至於夏天的蚊子，有帳子呢，大小姐一點都不用擔心。」斂秋柔聲解釋。
沈小樓看了她一眼，嗤笑，「不愧是夫人身邊的人，就是善解人意。不過這院子陰森森的，陽氣不足，女子本就為陰，在這地方住久了身體肯定要出大毛病。我在莊子上本就虧著了，這院子不利我調養身體，走吧。」
「去哪？」斂秋下意識問。
「去看其他的院子。」長平侯府這麼大，她就不信就剩這一座破院子。
斂秋有些傻眼，「夫人安排您住在這。」
沈小樓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斂秋，「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我不愛住陰氣重的地方。」
斂秋……
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沈小樓已經走出老遠了，她慌忙追趕，「大小姐，您要去哪？等等奴婢。」
沈小樓充耳不聞，一個奴婢，又做不了主，她才懶得聽她廢話呢，正事要緊。
半個多時辰後沈小樓又回來了，身後跟著追了一頭汗的斂秋。
林氏見她回來，微感意外，但她很快就笑著問：「看過院子了？大小姐可還滿意？」
「不滿意。」沈小樓直接道：「那院子陰氣太重，跟我八字不好，它克我。夫人還是給我換個地方住吧。」
林氏一怔，隨後啞然失笑，「大小姐真會開玩笑。」沒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我說真的。」沈小樓神情認真，「臨來前村子裡的錢瞎子給我卜了一卦，他說我命格很好，這趟回府會很順利，但凡誰給我帶來麻煩，或是讓我感覺到不舒服，定不是我的錯，是對方克我。那院子我一進去就渾身起雞皮疙瘩，肯定是那地方克我。」
「哪有這說法？村子裡的？那個錢瞎子八成是個招搖撞騙的，大小姐莫要被他給騙了。」林氏耐心勸說。
「不，他卜卦很準的。錢瞎子從來都不招搖，都是別人捧著銀子求他卜卦。」沈小樓分辯，看著林氏問她：「你說這麼多，是不是不想給我換院子？」
「這真是冤枉我了，大小姐你是不知道，咱們府里人多，不是我不想給你換，實在沒有閒置的院子了，要不……」
話還沒說完，沈清雅就闖進來了，指著沈小樓，十分不忿，「娘，她是誰？憑什麼要住我的院子？」
「雅雅，不可無禮。」林氏一驚，撇見沈小樓臉上熟悉的笑容，不知怎麼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雅雅，這是你大姐姐，一直住在莊子上，所以你才沒見過。」
她給女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鬧事。
沈清雅正氣得要命，哪還能注意到她娘給她使眼色，氣沖沖地道：「我才沒有什麼姐姐呢？她配嗎？娘，您是不知道，這個人莫名其妙到我院子裡，說看上我住的院子了，要搶我的院子。娘，我不想看到她，把她趕出去。」
「雅雅！」林氏臉一沉，喝住她。沈清雅可委屈了，「娘，女兒被人欺負了，您還凶我！」平時她真不這樣，林氏對她的教導很用心，沈清雅除了有些驕縱，還是很懂事知禮的。不過到底年紀還小，府里的兄弟姐妹也都讓著她，哪見過沈小樓這樣的，被她幾個眼神、三言兩句就氣昏頭了。
「怎麼回事？」林氏掃了一眼沈小樓，然後看向斂秋。
斂秋硬著頭皮回稟，「回夫人話，您挑的院子大小姐不喜歡，就……就去了大……」她看了一眼沈清雅，犯愁了，總不能兩個都稱大小姐吧？可若改稱二小姐，原來的大小姐肯定不高興，於是她就含糊了過去，「……和大少爺他們的院子，說，說……」她吞吞吐吐，那話真不好學，她怕她學了夫人會怪她辦事不利。
沈小樓見不得她如此，冷哼一聲，道：「你這丫鬟不行呀，連個話都學不清，我替你說了吧。」
她清清嗓子，轉頭看向林氏，「聽說你跟我爹又給我生了一個妹妹三個弟弟，這就是那個比我小一歲的妹妹？綾羅綢緞穿著，養得細皮嫩肉的，比我有福氣。不過我是這樣想的，同是爹的女兒，沒有誰比誰低賤的，沒道理你們住著好院子給我住破院子呀！夫人，我要求不高，跟他們一樣就行了，無論是院子，還是屋裡的擺設，大家都一樣就好。」
「哦，沒有閒置的院子是吧？那就把他們的院子換給我。他們的院子我看過了，都喜歡，誰換都行，別不服氣，誰讓我是長姐呢？」
沈清雅先氣爆了，「憑什麼搶我的院子？」
「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長姐。」沈小樓一副關愛智障兒童的表情，「孔融讓梨懂不懂？祖母說府里請了女先生，你功課怎麼學的？」
「你為什麼不讓？」沈清雅快氣死了。
沈小樓翻個白眼，「孔融把大梨讓給哥哥姐姐，自己吃小的。小讓大，以示尊敬。」
「大讓小還表示禮讓呢。」
「長姐如母知道不？你娘沒把你教好，我替她管教你，信不信我抽你！」沈小樓揚起巴掌嚇唬她。
沈清雅怒視沈小樓，當即跺腳找她娘告狀，「娘，您看她要打我，您快把她趕出去。」
「你趕一個試試！」
「好了，不要吵了！」林氏氣得臉色鐵青，「你們姐妹都是大姑娘了，這樣吵嚷成何體統？」
沈小樓閒閒看向沈清雅，「說你呢，成何體統？不像樣子！」
氣得沈清雅火冒三丈，想直接給她一巴掌，「你……」
「你能跟我比？你可是侯府里嬌養大的千金小姐，知書達理，端莊大方。我卻在莊子上沒人管沒人教野蠻長大的，你好意思跟我比嗎？」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林氏的臉色很不好看，卻不能發作，還得好聲好氣地跟沈小樓商量，「大小姐，你看這樣行不行？那院子你嫌不見陽光，我讓奴才把樹砍了去。」
沈小樓不同意，「你能把池塘也填了嗎？」
那肯定是不行的，砍樹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她可不會為了這個死丫頭興師動眾。
暗自壓了壓火氣，林氏又道：「他們的院子都住了那麼多年，騰起來實在麻煩，你初回侯府就搶了弟妹的院子，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好……」
沈小樓定定看著她，「我不嫌麻煩，我也不在乎名聲。怎麼是搶呢？明明是弟弟妹妹同情我在莊子上吃了很多苦，主動讓給我的。府里這麼點事都能傳出去，夫人你管家的能力不行啊！」
林氏臉色特別不好看，她真沒遇到這樣蠻不講理胡攪蠻纏的。
沈小樓覺得自己已經很講理了，「我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不該補償我嗎？我挑一座可心的院子很過分嗎？不行咱找外人評理去，到哪我都有理。京里不是貴人多嗎？咱找那德高望重的，什麼公主，郡主，誰誰的，讓她們說一說我這種情況能不能挑院子？」
「夫人，決定好誰把院子換給我了嗎？一時半會換不好也沒關係，夫人這院子大，肯定還有空屋子，我不介意湊合幾天。」我膈應死你。
宅斗什麼的她真不會，她都是直來直去。
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