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中。
香氣襲人的室內,長樂公主赤足踩在蘇曜身上,面色冰冷:「你到底對駱笙說了什麼?」
蘇曜眼底掙扎著痛苦,偏偏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一刻比一刻更感到失去說話能力的痛苦。
這讓他用言語輕而易舉就能影響的人和事,都變得無能為力。
比如眼前用看螻蟻的目光看著他的長樂公主。
他在這個女人眼中再看不到興趣,只看到怨怒。
望著嘴唇翕動的男子,長樂公主挑眉:「本宮忘了,你現在是個啞巴了。」
這般說著,她起身來到蘇曜面前,一腳踹向他腹部。
蘇曜捂著腹部連連後退,表情痛苦扭曲。
他忍不住想:若是以往,他只要皺眉說一聲疼,得來的便是心疼。
長樂公主可不管蘇曜怎麼想。
對她來說,讓她感興趣的人才會正眼看一下,若是無趣的,還不如養在窗台琉璃缸里的金魚。
「是不是你告的密?」長樂公主湊近,咄咄逼人,「你一邊攛掇本宮把駱笙弄進宮,一邊又悄悄去給她通風報信,是不是?」
蘇曜搖頭,嘴裡只能發出支離破碎的嗚嗚聲。
「來人,把他給本宮關進馬廄里!」
很快兩名下人過來把曾經風光至極的狀元郎拖了下去。
長樂公主氣不過,抬腳走進了靜室。
靜室中香霧瀰漫,壽仙娘娘美麗的容顏仿佛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
長樂公主走過去,抬手撫上壽仙娘娘的面頰,喃喃道:「是不是挺寂寞的?要不我讓狀元郎來陪你吧。他雖然啞了,肚子裡的真才實學還是在的。」
壽仙娘娘眼神慈悲,似乎對這個提議十分滿意。
「不行。」長樂公主搖搖頭,點了點壽仙娘娘的身體,「阿笙說了,這裡更適合住小姑娘。」
阿笙——
想到兒時的好友,長樂公主緊緊抿著唇,委屈得紅了眼圈。
早知如此,她就不去對父皇說那些話了。
那樣駱笙就不會逃出京城,她就不會變得更寂寞……
長樂公主抬眼,望著壽仙娘娘落下淚來。
原來,她比壽仙娘娘還寂寞。
從那一年三姐摔下馬,扭曲著脖子死在她面前,尋常的喜怒哀樂就再難刺激到她了。
她是真的很喜歡毫不猶豫扭斷孔雀脖子的阿笙啊。
可是她的阿笙再也回不來了。
纖纖素手輕輕撫摸著壽仙娘娘的臉頰,一寸寸往下滑落。
一聲巨響傳來,那隻手憤怒推倒了壽仙娘娘像。
聽到動靜的婢女在門外急切喊:「殿下,您沒事吧?」
「進來。」隨著壽仙娘娘的四分五裂,長樂公主恢復了平靜,「收拾一下,去庫房搬新的壽仙娘娘來。」
交代完,長樂公主走了出去。
蹲在地上清理神像的婢女瑟瑟發抖,只覺這香氣濃郁的靜室陰森恐怖,令人只想逃。
她無意間對上壽仙娘娘摔掉的頭顱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嚇得跌坐在地,死死捂住了嘴。
京城中因為駱大都督叛逃掀起的驚濤駭浪尚未平息,突然傳遍大街小巷的一則流言又激起了軒然大波。
據說,皇榜上選戊辰年七月初七卯時出生的女子進宮,根本不是因為國師推算出這個生辰八字的女子有鳳命,而是殺她們祭神,為長樂公主添福增壽。
還據說,先前已經殺過一批丙寅年七月初七卯時出生的女子了。但還不夠,需要戊辰年七月初七卯時出生的女子補充。而駱大都督最疼愛的女兒駱姑娘恰好就是那時候出生的,駱大都督為了保護女兒就帶著一家人跑了。
傳聞肯定是真的,不然駱大都督放著好好的錦麟衛指揮使不做,為什麼跑?
什麼,駱大都督不可能為了個女兒就榮華富貴都不要了亡命天涯?呵呵,那是沒聽說過駱姑娘的外地人才這麼想呢。
就沖駱姑娘活得那麼隨心所欲,沒有個寵她如命的爹可能嗎?
這種閨女迷,為了閨女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哪怕新任的錦麟衛指揮使帶著人到處驅趕聚眾說八卦的百姓,還是擋不住流言越傳越廣,大有天下皆知之勢。
王二姑娘跌跌撞撞跑到有間酒肆,對著緊閉的酒肆大門流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的姐姐原來早就死在了駱大都督的刀下。
王二姑娘痴痴望著酒肆,心中生出一股怨恨:駱姑娘早就知道的,卻把她當傻子哄,讓她在絕望中抱著希望,百般煎熬。
但很快她擦了擦眼,眼神恢復了清明。
姐姐雖比她只長了兩歲,卻教過她許多道理。姐姐說看事情不能只看片面,要用心看,站在別人的角度看。
動手的是駱姑娘的父親,下令的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駱姑娘面對著她確實開不了口吧。
可心裡還是難受……
王二姑娘失魂落魄回到家,見到家中僅剩的幾個下人進進出出整理著東西,不由一愣:「你們在幹什麼?」
「準備搬家。」身后蒼老的聲音傳來。
王二姑娘轉身,對著老者福了福:「祖父。」
曾經的王少卿,如今的王老太爺皺眉問:「又出去了?」
王二姑娘抿唇沒吭聲。
「不要再亂跑了,等收拾好了東西,今日就出發。」
王二姑娘不由睜大了眼睛:「祖父,這麼快就走嗎?」
「春天都要過去了,早就該走了。」
王二姑娘卻難以接受:「祖父,晚些再走吧,太快了……」
她說不出哪裡快了,心中卻十分明白:京城有姐姐啊,就算姐姐不在了,這座府邸也處處有姐姐留下的痕跡。
若是回了老家,就什麼都沒有了。
王老太爺神色嚴肅起來:「必須今日走!來人,看好了二姑娘。」
「祖父——」
在家人的強硬下,王二姑娘坐著青帷馬車紅著眼圈離開了京城。
而就在王二姑娘離開的轉日,那些因為擔心禍事落到愛女頭上,想把女兒送出京暫時避難的人赫然發現,人到了城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硬闖是不敢的,只好原路返回,並對流言越發擔憂。
流言傳到長樂公主耳中,她立刻進宮去見永安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