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記得前一輩子的百花宴上，自己是被姑母叫到她身邊去的。
當時皇帝還誇了她一句「艷冠群芳」。
她仰頭見天子，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難得的驚艷。
那樣的眼神她太熟悉了，男人的垂涎，男人的占有欲。
皇帝當時還多問了幾句話，問她年歲幾何，可有婚配。
皇帝的興趣那麼明顯，但當時姑母笑著說，自己和六皇子青梅竹馬，從小就玩在一處，懇請陛下成全這樁好姻緣。
皇帝眼裡露出失望之色，原來這就是要給自己兒子準備的人啊！
·
吳姨娘住的地方是個偏僻小院子，平日裡不許江蘺探視的。
這會守門的兩個婆子見了江蘺，撇撇嘴，「大小姐還是請回吧，夫人有令，吳姨娘身子需要靜養，不能見您。」
江蘺見狀，給兩個婆子塞了頭上的髮釵，柔柔道，「父親允許我來的，兩位嬤嬤要是不信，可以找父親問問。
我也知道兩位不好做，但是老爺的話，夫人自然是照辦的。」
兩人一聽，覺得江蘺能這麼堂而皇之地過來，必然沒事。
「大小姐快些說話，別叫我們為難。」
兩個嬤嬤走遠了一些，其中一個去打聽永安侯的意思。
而院子內
一聽到聲音的時候，吳氏滿眼淚珠滾下，從院內迎了出來。
「阿蘺，你來了，這些日子你父親有沒有為難你？」
她都聽說了，淑妃娘娘前些日子回府一趟，帶著六皇子，已經和老爺說定要把阿蘺嫁過去當側妃。
可第二天五皇子就又來了府上，和老爺說願意許給阿蘺正妃之位。
阿蘺從嫡女變成了庶女，這些年來如履薄冰，最終還是要被當成棋子一樣……
吳氏淚如雨下，兩人相扶著回了屋子。
「阿娘，女兒有一樁事情要問您，陛下可有最喜歡的顏色？」
吳氏娘家還沒有沒落的時候，也是勛貴之女，曾經在宮裡給皇子公主們當過玩伴。
她時常進宮，對皇子公主們的喜好有一定的了解。
嫁人之後，娘家因為獲罪流放，這才被貶妻為妾。
「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誇過惠安公主穿粉藍色衣裳最好看。」
吳氏不解地看著自己女兒，「你打聽陛下的喜好做什麼？！」
江蘺搖搖頭，「沒什麼的，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阿娘，你且再忍耐一段時間，女兒一定會帶你脫離苦海的。」
·
江蘺這邊剛從吳氏的院子裡出來，就遇上了她的二妹妹江湘。
江湘身後跟著剛才守門的兩個婆子，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大姐姐不會真以為自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吧？」
江湘趕了上來，似笑非笑道，「姑母只是答應給你一個側妃之位，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跟父親提要求，還敢對我母親身邊的人喝三吆四！」
陡然，她聲音變得尖利，「真是顯擺著你了，我才是永安侯府唯一的嫡女！」
江蘺往前走，聞言只是笑了笑，「二妹妹說的是，像我這樣卑賤的人，怎麼敢和尊貴無比的二妹妹相提並論呢？」
以往這樣，江湘只會得意洋洋，不與她計較，但今日的江湘格外不同，怨毒的眼神似乎要把她吃掉一樣，
「你慣會裝柔弱，不但勾引五皇子，還勾引六皇子！恬不知恥的小賤人！」
江蘺眼神一動，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你知道我這個小賤人為什麼會被姑母挑中嗎？
六皇子可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兒，他彬彬有禮溫和如玉，誰不喜歡他？
那麼身為嫡女最尊貴的你，準備嫁給誰啊？
可別到了最後，妹妹你嫁的還不如我——」
「我打死你！」
江湘聞言臉色一白，伸手就要打江蘺，這小賤人怎麼敢頂撞她！
江蘺臉一偏，落到臉上的動作就輕了不少。
「我告訴你，你只是一個側妃，但我成為六皇子唯一的正妃！妄想爬到我頭上耀武揚威，就是這個下場！」
「好妹妹，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能當六皇子的正妃吧？」江蘺露出一個極為挑釁的表情，與往日裡她的做小伏低絲毫不相同，語氣的篤定也讓江湘心中浮上一絲疑惑。
「你、你什麼意思？」
「若是姑母和父親屬意於你，又為何需要我來當這個側妃！
為何不直接將你定為正妃呢？
江家樹大招風，怎會把兩個女兒前後都嫁給六皇子。你難道不知道父親的心思嗎?他向來是把我當成棋子的，我的婚事一拖再拖，終於帶來了最大的利益！
那你呢？你快十七歲了!府里會留你到幾時？你覺得你還能拖下去嗎？到時候你的婚事怎麼安排還不是父親定奪、啊不，也許父親正是已經有了想法，這才願意把我送進六皇子府！」
江蘺越說越激動，但偏偏每一句話都是往江湘的痛處上說。
隨著江蘺的一聲聲質問，江湘自己也開始不確定了，父親對府里的所有子女婚事是什麼態度沒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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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要滿足最大利益化，那自己會不會也是父親計劃中的一環？自己現在這個年齡還沒有定下親，難道真的是父親另有計較？
「我只是做一個側妃不打緊，畢竟我本來就卑賤不是嗎？可是妹妹你不一樣啊，你是最尊貴的嫡女，眾星捧月一般長大，你若是嫁的還不如我好，那也太可憐了……」
成功激起了江湘的怒火後，江蘺故意頓住不說，留下江湘一個人在原地發呆。
她說的不是真的！！！
自己尊貴無雙，怎麼能屈居人下呢？
父親遲遲不定下她的婚事，而一旦江蘺成功入了六皇子府，那自己還能怎麼嫁進去？
馬上十七歲了，如她這般年齡的女子，不少已經有了孩子。
自己一拖再拖，反而便宜了江蘺！
為何姑母從來沒有提過要自己給六皇子當正妃呢？
江湘渾渾噩噩地朝著主院裡跑去。
·
正廳里
永安侯夫婦正坐在客位上，神色謙恭，笑意吟吟地望著眼前的貴客。
貴客看起來還是個少年，但是身上的衣料和那張溫潤英俊的臉，讓人能斷定出他不是普通之人。
舉手投足間，更是貴氣逼人。
他的眼神溫和，但無端又透露出一種疏離冷漠。
忽然，江湘跌跌撞撞跑了進來，進門便開始大聲嚷嚷，「父親母親，女兒有事情要——」
座首上的少年投來目光，是那般的冷，觸及到來人之後，眼裡的寒冰更加凝集，如同千古不化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