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技藝不精，讓陛下見笑了。」
顧玦垂眸，想起剛才江蘺那野生但勁力的棋風，宛如野草一樣蓬勃生長，哪怕是在夾縫之中，也會有不屈服的那股勁。
這局，他贏了，也輸了。
雙全已經進來提醒，「陛下，咱們該回宮了。」
顧玦霎時間才意識到，已經快黃昏了。
他稱病一日，如今也見到了和阿綰相似的人，是該回去了。
「你的請求，朕應了。
百花宴上，你若是能奪得魁首，朕再允你一個請求。」
也給自己再見她一面的理由……
顧玦走前，特地去拜訪了主持，「大師，你可信二十年之內，有人會輪迴投胎？」
「阿彌陀佛，施主信，便是有的，不信便是沒有的。」
「是我失言了，請大師好生照看我點的那盞長明燈，屆時這座寺廟我會多加修繕，好生供奉佛祖。」
顧玦忽然又想起江蘺的眉眼，雖然相似，這兩人的性格並不一樣，他的阿綰活潑開朗，而江蘺興許是從小受侯府冷落，是個能吃苦性子堅韌的女子。
他的阿綰自從當年離開，他就該知道，阿綰再也回不來了。
江蘺，若是她願意，自己希望身邊有她的陪伴……
他在百花宴之後，一定要問清楚，她願不願意進宮？
顧玦一走，大師閉上眼撥動著手裡的菩提珠，喃喃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
七日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有些人想清楚一些事情了。
「父親，今年的百花宴，我只參加，但不和大姐姐爭了。」
江湘一改往日裡爭強好勝的性子，語氣溫軟甜糯，「女兒知道父親為整府操心，這次就乖乖聽父親的安排。」
永安侯嗯了一聲，瞥了一眼二女兒，這是最讓他操心的一個，如今肯乖乖聽他安排最好。
「你想明白了就好，為父會為你選擇一門更好的婚事。」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這幾年來自己的姐姐越發獨斷專橫，許多事情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當年六皇子年齡還小的時候，淑妃對自己可謂是恭敬有加，如今六皇子長大了，淑妃對自己便不如從前，許多事情不和自己商量。
而六皇子對自己更是沒有舅甥之情，與外家不太親近。
長久來看，淑妃和六皇子未必靠得住。
只有再送一位女兒入宮……
永安侯看了一眼江湘，有術士算過自己有一女，乃是貴不可言之相，是觀音選定的好孕之人。
想必說的就是湘兒了，湘兒是嫡女，身份上就高了一層，距離那個位置也就更好更容易達到。
江湘甜甜一笑，「女兒知曉了。」
但是永安侯沒有看到她眼底里一閃而過的憤恨和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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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宴是在宮裡舉行的，由淑妃和德妃兩位高位嬪妃共同操持，三年一度，很是壯觀。
今晨才剛剛開了宮門，就有馬車陸陸續續進了宮。
這些來自京城或是其他門閥世家的貴女們，都要在今天一展技藝，成為最耀眼的那株牡丹。
顧北庭也要在這次宴會上出席，因此他還特意讓下人準備了一身精緻好看的衣衫，就等著在江蘺面前留一個好印象。
「六殿下，這是淑妃娘娘叫江二小姐送來的鴿子湯。」
顧北庭一聽是江湘送來的，立刻拒絕道，「不喝！讓她走！」
江湘是母妃最寵愛的外甥女，因此是提前進宮的，在貴妃宮裡住著比較方便。
她曾經欺負過阿蘺，自己才不要喝她送來的湯！
前世的自己太愚蠢了，居然信她說阿蘺的那些壞話，什麼也不調查就冤枉阿蘺對阿蘺拳打腳踢。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個江湘一直都覬覦自己，對自己死纏爛打，猶如一個花痴！
顧北庭這輩子，就想跟她撇清關係！
「啊、六殿下，二小姐已經走了啊，她說不知道哪裡惹到了六殿下，不敢叫殿下瞧見她再生氣，便走了。
但是二小姐說，這鴿子湯是淑妃娘娘親手熬的，您不願意見她，好歹也不要拂了娘娘的好意。」
顧北庭這才吩咐，「行吧，那就端過來。」
他並不知道，江湘就是借著他這種心態，讓他喝下了帶有迷情藥的鴿子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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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初至
進宮準備了一天的貴女們紛紛落座，個個裝扮新奇靚麗，可謂是爭奇鬥豔。
「快看、快看，五皇子和六皇子來了！」
「好英俊啊……」
五皇子微微抬起下巴，好笑地看向顧北庭，「聽說前些日子六弟被罰了禁足，閉門七日有餘，我一聽就知道是謠言，還把那些亂嚼舌根的人訓斥了一頓！
今日一見六弟容光煥發，難道是那七日有美人紅袖添香不成？」
顧北庭面上的笑容不變，餘光掃過一眾貴女的位置，見江蘺沒有看他，頓時面色都冷了幾分。
「五哥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可要弟弟再好好提醒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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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顧北燕咬牙，若不是周圍有這麼多人看著，他真想再和顧北庭打一架。
德妃和淑妃落座，緊接著就是皇帝了。
第一個出場的人中規中矩，彈了一首古曲。
第二個……
反正皇帝的心思沒有在這上面，他若有若無地目光落在江蘺身上，直到江蘺起身去後殿做準備，才把目光落在了那些貴女身上。
乏味！
顧玦不知不覺就在想，等會江蘺出場是要表演什麼？
「陛下，怎麼不見六皇子了呢？」
德妃環視一圈，若有若無提起。
顧玦打眼一看，確實不見六皇子，便帶著詢問的目光落在淑妃身上。
「陛下，六殿下想必是有什麼急事，才出去了。」
而皇帝下意識地摩擦著手邊的茶杯。
淑妃一驚，這是陛下經常思考時候的動作，陛下最是重規矩，難道是因德妃的話對北庭有不滿？
淑妃暗暗瞪了一眼德妃，就她多嘴。
德妃歉意笑笑，倒是不再和她有什麼明槍暗箭的往來，但在看見淑妃眼神吩咐手邊上婢女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起一絲弧度。
等淑妃找到六殿下的時候，就是六殿下身敗名裂之際！
「陛下，那就是臣妾的外甥女，生得傾國傾城，沉魚落雁。」
淑妃一看江蘺從殿外進來，立刻轉移了話題。
「哦？」
顧玦頗有興致，抬眼望去的時候正好和江蘺來了個對視。
江蘺甩開水袖，遮擋住了目光。
這種眼神，她太熟悉了，和前世一模一樣。
有些看不清的美好才叫人牽掛……
鼓上舞，在鼓上方寸之地跳舞，要舞得有力，柔中帶剛。
抬手間，抬手間擊打在四周陳列的鼓上，發出清脆的咚咚咚聲。
時而激烈，時而柔和，起起伏伏，如聽仙樂。
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被這支獨特的舞吸引，在漫天鮮花落下的時候，更是發出無盡的喟嘆。
德妃也又瞟了一眼坐席，發現自己的兒子顧北燕也不知所蹤……她深深地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