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順天府(相當於省)廣陽郡(市)廣陽區公共安全局,銀河路派出所,候審室。
剛從醫院出院,焦頭爛額一臉頹廢的張舒俊,呆坐在鐵皮桌後。靜靜地等待著,來自於消防處和安全處雙部門的提審。
狹小的房間空蕩蕩,前面的審訊桌子上檯燈昏黃的燈光照在臉上,映照出一片陰影。張舒俊低垂眼角,眼睛裡黯淡無光。
過了不知多久,就在張舒俊昏昏沉沉的都要睡著的時候,「吱扭」一聲,厚重的鐵門從外面打開。
隨著「啪啪」的腳步聲,兩個警司穿著制服走進這間小小的房間,隨後「哐啷」一下,厚重的鐵門關上。
兩個警司坐在審訊桌後的椅子上,一個「啪嗒」打開了訊問筆錄,另一位調亮了一點燈光。
被聲音驚醒的張舒俊,微微抬起點頭,眯了眯眼,適應了一下乍亮的光線。
因為沒有戴眼鏡,也看不太清楚面前警司的模樣。僅能隱約看出來,是一男一女兩位警官,面色都很莊重嚴肅,讓人忍不住就心生敬畏。
做記錄的是女警,問訊的就是那位看起來就很威嚴的男警司。
「現在依法對你進行訊問,一切問題,都需要你如實回答,不能有任何隱瞞、欺詐,否則產生的一切法律後果,都將由你自己承擔,以上條件是否明確?」男警司嚴肅的開口問道。
張舒俊抬起頭,看了看問話的警司,語氣低沉的回答:「明確!」
「好,你是否能夠保證所答問題一切如實,不存在隱瞞欺騙?」
「是!」
「姓名?」
「張舒俊。」
「性別?」
「男。」
「年齡?」
「28歲。」
「工作?」
「房產經紀。」
「單位?」
「順天府世聯行。」
「今年的六月初五日,晚間7點到11點之間,你在哪裡?」
「晚七點多我還在上班,八點四十左右到後來一直在家。」
「你說的家是指哪座房子?」
「南苑小區七棟三零二室。」
「出租房?」
「是。」
「你為什麼要在房間裡縱火?」
之前問題語氣還比較和緩的警官問到這裡的時候,驟然嚴肅起來。
「我沒有故意縱火,那只是失誤!」
張舒俊一直低沉的語調,也驟然拔高了些許,不過依然顯得底氣不足,畢竟平生第一次坐到審判桌後,任誰也不能做到泰然自若。
「你不要激動,把詳細情況,給我們說明一下,我們會具體分析。」
女警官停下筆,看著張舒俊安撫了一句。「我們不會隨意宣判,但是這需要你的配合。」
張舒俊低頭喪氣的「嗯!」了一聲。
男警官點頭示意了一下,女警官會意的起身去桌邊接了一杯溫水,送到他身前的候審桌上,「喝口水,慢慢說。」
張舒俊接過杯子,輕聲道了聲謝,小口的喝了一口,把水放下,沉思良久,才苦笑著說道:「好吧,我說,我……我前幾天下班回來,剛到小區門口,就看到我的……」
說到這裡,張舒俊又停了下來,語氣有些哽咽。
那個男警官掏出一支煙,點燃後遞給張舒俊,「不著急,慢慢說。」
張舒俊吸了一口煙,吐出的煙氣,模糊了一半的臉龐,「我女朋友,和她的父母,坐上了計程車,就這麼走了,連句話都沒有留!」
「然後你回到家就燒房子泄憤了?」男警官皺眉質問道。
「不是,我……」
「吞吞吐吐的,我什麼我?不是什麼不是?你女朋友走了,你不會去追回來嗎?」
「你知道縱火罪有多嚴重嗎?即便是失火罪,按照法律的規定,也可以判你三五七年的拘役或者徒刑,並需賠償相應的損失!」做記錄的女警陡然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呵斥道。
張舒俊搖搖頭:「我知道追不回的,既然她和她的父母一起走了,就是下定了決心,和我分手了,我知道的。所以,我就買了點酒,一個人回了家,然後就喝醉了。」
「因為這個,你也不能放火啊?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群眾發現的早,會造成多大的災難?多嚴重的後果?不僅僅是你會被燒死,還會連累許多的無辜群眾,陪你一起受難!」
女警官申斥了一句,她最看不慣的就是一遇到點事就酗酒生事的人了。平常她處理的案子,就有太多是因為喝酒導致發生的,不知道多少人因為喝酒而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溫柔警司,你先冷靜一下!」男警司拉了一下女警官,「先讓他把具體情況,認真給做個說明,現在還不是宣判的時候!」
張舒俊抬頭看了一眼兩位警官,慚愧的一笑,繼續說道:
「要說故意放火,我斷然沒有那個膽子,不至於因為自己的感情受挫就這麼喪心病狂。
畢竟這樓上樓下的,還有那麼多人在住呢。我真不可能為了一己之私,讓那麼多人給我陪葬!
至於說房間著火,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當時還是周邊的鄰居,幫我破門的時候,我才醒過來。後來就要出門口的時候,又被摔暈了,再後來我醒的時候,就已經在醫院了,這真的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情況了。」
兩位警司盯著張舒俊的眼睛,判斷他有沒有說謊。
等他說完後,兩人對視了一下。然後男警司問道:
「以上的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你還有沒有什麼補充的?要知道,你說明的情況越詳實有效,我們對你的裁決越有利!」
張舒俊點點頭,「我明白這個道理,我知道的事,確實已經說完了,基本上就是這些了。」
男警司站起身,又問了一句:「當天晚上,你除了回家喝酒,還有沒有別的行為活動?比如說自己做飯之類的?」
張舒俊搖搖頭,「沒有,因為我下班一直都比較晚,晚上一般都是在公司里,隨意吃點東西,下班以後,回到家就很少做飯了。」
「剛剛我看你吸菸的動作挺熟練的,平時在家裡吸菸嗎?」
「吸菸。」
「那在六月初五晚,你回到家裡以後,有沒有吸菸?」
張舒俊苦笑著點頭:「肯定吸了啊,做經紀人本身壓力就大,何況那天又失戀了……」
「好,我們知道了!」男警司問完話,示意女警司一下。
那位名叫溫柔的女警司,把筆錄遞到張舒俊身前桌上,「你看一下,有沒有錯漏,或者需要補充的?如果沒有,就在這裡簽字。」
張舒俊大致掃了一眼,接過筆就在右下角簽名處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啪」的合上文件夾,兩個警司先後走出了候審室,房間裡又剩下了張舒俊一個人。清冷、孤寂。
稍過了片刻,一個年輕的警員走過來,給他打開了房門:「張舒俊,你可以出來了。」
張舒俊站起身,隨著警員回到自己的號房。
「你先在這好好待著,過兩天會給你下達判決。到了用餐時間,會有人給你送飯。裡面有衛生間,可以清理個人衛生,有事按門鈴,會有人來處理。不許鬧事!你還有沒有別的問題?」
警員說完之後,看張舒俊沉默的搖頭,表示沒有問題。
警員回身「咔噠」一聲鎖上了房門,留下張舒俊一個人待著。
張舒俊躺到房間裡面靠牆的硬板床,瞪大雙眼,盯著一側牆壁上高高的方窗,形如槁木死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