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裝臨鏡,對影唏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轉身扭頭看了一遍。
張舒俊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千載流傳的文化瑰寶,他按照醫書所記的方子自己配的藥,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功效。
感謝先賢,感謝璇璣!
而今身體痊癒,再沒有了傷痛的困擾,真是恰如掙開金關,扯斷玉鎖。黃鶯出籠放欣聲,乳虎破匣欲嘯谷。
任微涼的金風吹乾身體,換上一身新衣服,張舒俊緩緩走出大堂,來到院子中間,坐到門檻石欄上。
這會兒天色已晚,正是銀河高懸於寰宇,清風明月可遙看的好光景。
張舒俊在恍惚間看著那夜空中的璀璨星河,銀河隔岸有明星交相輝映,一者一明兩暗,名曰「牛郎」,一者形如方勝,名曰「織女」。
兩對星星隔河相望,陌陌含情——原來是七夕佳節到了。
想一想,就連那天宮中的神仙星宿,在今日都有成雙成對,自己卻是和戀人勞燕分飛,如今自己可謂是孑然一身,孤苦無依。一時不由得是情迷心竅,意亂愁腸。
從主屋西邊也充做書房的臥室里,搬出一條花梨書案,鋪就了錦箋,置好了玉山,潤得了紫豪,研罷了松墨,張舒俊信口吟道:
「蕭索,蕭索。
七夕,獨坐。
夜漸深,煙霞薄。
暈染雲天,昏昏漠漠。
樓宇掛寒星,促織鳴阡陌。
側耳聽風消息,凝眸看梧桐落。
對蘭釭懶撫瑤琴,執湘管慢研徽墨。
彈一曲司馬鳳求凰,寫半闕易安清平樂。
倩青鴻送錦箋與伊伊,將離愁都絮絮與卿說。
忍相思點點繞情思,顧孓影伶伶身益弱。
憔悴損衣帶漸寬,傷離別好景虛設。
念奴嬌相見歡,惜分飛憶秦娥。
蘇幕遮銀燈,玉漏遲滴破。
草際鳴蛩,花間螢火。
幾雙雙,一個個。
應是,笑我。
知莫,知莫。」(注1)
張舒俊嘴裡一邊輕吟,手上一邊題字,在錦箋上書下了這首雙韻百字令,字體清瘦而不失筋骨,秀麗而內涵精神。
把情絲百結,都落於筆端,鋪就了一篇煙霞文字。
自從那天,張舒俊親眼看著但盈,隨她父母登車遠走,回到出租屋裡痛醉失火之後,一直有事牽絆,倒也無暇他顧。
而如今他已經身體痊癒,又恰逢七夕佳期,卻不由不讓人惹動倍增酸楚的離愁。
回想起當年,兩個人從網絡之上開始結緣,到現實中的第一次相見,再到生活中的相互依伴。
他們兩個人也曾在畫廊中含情相看,在柳蔭下共放紙鳶。
一個是青衫磊落,一個是襦裙翩翩。
他有溫情脈脈,她是秀女嬋娟。
一個似明珠映月,一個如美玉生煙。
她行動處體態婀娜如風拂柳,嫻靜時神情嫵媚似水照花。
罥煙眉似蹙非蹙,含情眸似喜非嗔。若非仙子臨凡世,倒似人間有顰顰。
就是這樣一位嬌嬌女兒,怎麼能不動俗人春心?更何況是平生第一次談戀愛的張舒俊!
有如此這樣一位佳人在身邊相伴,張舒俊當然是對她千般寵愛,萬分珍惜。
雖然張舒俊不時的也會煩惱於其痴纏、依賴,偶爾的還會使個小性子,或者兩個人因為一些瑣事互相爭吵幾句,但轉眼又對彼此更加憐惜。
他會開解她心裡的煩惱,她會勸他注意身體少吸點菸。她會在他加班到深夜的時候,來單位默默陪伴;他會在她不願出門的時候,鼓勵她多出去走走,他在一邊默默相陪。
她能在他公司聚會的時候一曲清歌驚艷四座;他也能在她被她公司受欺的時候挺身而出……
可惜,幸福若是來的太容易,失去時便更讓人痛惜。
他會全然忘了她撒潑使性不講理時,給他帶來的煩惱,只悔於自己對她生氣怒吼時的簡單粗蠻。
奈何造化弄人,兩人之間縱然有千般恩愛,也最終在她父母的干涉下天各一邊。他又不能接受但盈父母提出去那邊入贅的要求,又達不到她父母提出的嚴苛要求,終於在那一晚,只能在下班的時候,看著但盈被她父母拉著她不告而別。
迄今為止,她竟然再沒有一次信息。不是不想,不是絕情——而是她們當地民俗,有一種,叫做「閨閣鎖女」。
在當初她還在的時候,便曾講過,還記得她說這個習俗的時候,那種驚悸的眼神。她說,她的臨鄉有個姑娘,因為「閨閣鎖女」,最後徹底瘋了。因為一旦被鎖高閣,就會強制切斷一切對外聯繫,只能做那籠中之鳥,不得一點自由。直到被強嫁與那女兒父母所認為的高戶良婿,才能離開牢籠。(附言:此事現實中便有,非古而今,地名有xiao。至今還可以在新聞中查到相關的信息。)
張舒俊一想到但盈也有可能,被她父母閨閣高鎖,不得自由!就忍不住心痛。
甚至幾次都想要直赴那漢陽府荊州安陸郡,她說的那個美麗的小縣城,去尋她回來。
如果說以前他還幾乎身無長物,無力挽回這段感情,現在他不僅略有家資,還可以繼續創造更多的奇蹟。如何不能為自己,也為她爭上一爭?
情緒一旦上來,是很難控制的。張舒俊此時就感覺一股火熱催動著他,恨不得馬上就出發。
就在他情緒上頭,恨不得馬上能飛躍兩千里山河,見到伊人的時候,清脆的鈴聲打破了他熾烈燃燒的激情幻夢。
拿起電話,接通了之後,一個完全陌生的聲音傳來:「張先生,這裡是廣陽郡公共安全局銀河路派出所,請你務必於三日內來所里一趟,有人對你提起訴訟,案子轉到我處來了,望請務必配合,否則一切後果需有你全部承擔!」
張舒俊愣了一下,趕緊問:「誰起訴我?起訴我什麼事?」
對面嚴肅的回道:「為保證當事人的隱私,我處不能告知,具體情況等你到了就知道了!三日內不到,我處將採取強制措施!」
張舒俊冷靜下來,想著自己有什麼事情值得被起訴的,想來想去也沒有頭緒,看了看來電信息,是個私號,並非公號,暗想莫非是詐騙電話?試探著問道:「你說有人把我告了,總要讓我知道是什麼原因吧?我作為一個守法公民,最起碼的知情權都沒有嗎?」
對方聽到後,語氣轉冷:「你做了什麼事自己知道,無論如何,三日內不到本所報到,後果自負!」
那誰還沒點脾氣了,我剛學的擒……,噢,不是,我剛練成的無暇身,滿院的無價寶,還能怕你小小的騙子不成,再說了誰家派出所大晚上的給人打電話下通知啊?還用私人號碼?
張舒俊也冷冷的回了一句:「有本事就來,小爺還真不怕你,個死騙子嚇唬誰呢?有本事報個名號,我倒看你是哪路大神?」說完就把電話一掛。
電話對面,銀河路派出所的警官愣了,辦公室里兩個人面面相覷,不是,咋的?幾天不見,這小子這脾氣咋還見長了?之前看他那樣也不像這麼莽的人啊?難道說這人失了業毀了容以後自暴自棄了?還是說咋滴?再撥過去看看,好嘛:「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直接還給他拉黑了!
「頭兒,我看明天再打吧?這反正這事兒也不急於一時,他又跑不了。」之前出現過的那個女警官溫柔勸道。
「那也行,明天不然你給他再打一遍,那小子現在把我拉黑了。你說說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