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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媽來

2024-10-01 17:44:35 作者: 荒山老狗
  此刻,城牆下方燎原的鬼火也已熄滅,燒焦的屍骸和骨灰被堆積成一個個山包,連綿起伏到數里之外,這座厚重的鋼鐵城牆上,溝壑縱橫交錯,一根根懸空的鉤索像女人的長辮子般,被凌冽的寒風吹的劇烈搖晃。

  我眺望著遠方,酆都大帝的兵馬在經歷過這輪血戰之後,還剩餘不足十萬,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傷兵,她們在遠方快速完成了集結,組成了一個巨大整齊的方陣。

  悠揚的號角聲從更遙遠的彼岸響徹而來,從陰霾的天空深處照射下來一道白光,我看到一支單薄到可憐的兵馬,從正西方奔襲而來。

  「死了沒有?」

  我用腳踢了踢倒地裝死的王司徒,他立刻站起身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沒死。」

  我從王司徒兜里抽出望遠鏡,細細觀看那支兵馬,這是一支由不足萬人組成的,以老弱病殘孕為主的「怪軍」,領兵的是個頭戴紙帽,神色比天空更加陰鬱的中年男人。

  他正是中陰的閻王爺,陳山火。

  儘管我嘴角的口子疼如刀割,可我還是笑了出來,這是我的援軍,儘管它看起來是那麼的寒酸可憐,但我知道,陳山火已經把家底全掏出來了。

  兵馬中有陰差,少量陰兵和閻王,更多的是陳山火在路途上臨時招攬的一大批餓死鬼。

  這就是夜行人組織的雛形。

  兩方兵馬相隔二里地,那酆都大帝翹著腿穩坐在戰車上,吃著一串葡萄,觀看完陳山火的兵馬後,頓時笑的前俯後仰:

  「方才探子報我,說有大軍從四面八方來襲,我當來的什麼?原來是你這支討飯大軍啊?」

  她一笑,她手下的十萬胡女也跟著笑,十萬個黃泉境的老娘們一起笑,那動靜能驚掉你大牙。

  陳山火也不吱聲,由她們笑,不一會,就看打東邊又來了一支兵馬,相比夜行人,這支兵馬就華麗許多了,來的全是大白馬,馬上的兵將清一色穿銀色鎧甲,個個手持方天畫戟,身材高大威武,面相俊美,神采奕奕。

  這支兵馬有大約一千來人,領頭的有三位,分別是龍虎山的朱天師,和他的徒弟李富強,以及我的傻兄弟楊業。

  我看到這,又笑的齜牙咧嘴,這支是龍虎山的正統兵馬,屬於上壇天兵,雖然遠沒達到金甲兵的級別,但是各位看官切記,這支兵馬,是我猖兵將來的投影。

  那酆都大帝轉過頭來,打量著朱天師的這支天兵,依舊笑的十分不屑:

  「這樣看,龍虎山也寒酸的很啊,就來這麼點兵?」

  李富強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指著酆都大帝怒罵:「老妖婆!你死到臨頭了!你看一眼那邊是啥?」

  這酆都順著李富強的手指,再次轉身觀望,這一回,她可再也笑不出來了。

  就看那正北方向塵煙滾滾,鐵蹄轟鳴,大地劇顫,一支規模恐怖無邊的兵馬,正急速朝這裡殺奔而來。

  兵馬未至,一股濃烈到極致的草木原始氣息,撲面而來,我和鄭青海,王司徒三人輪流用望遠鏡觀看,都看的滿目驚疑。

  當時我就在尋思,陳山火和朱天師派援軍助戰,這本就是我該有的因果,我並不感到意外,但除卻這些人以外,我屬實想不出這天地間,還有能幫到我的人了。

  青丘在我耳邊笑著:「李狐狸,你仔細看來的是誰?」

  我好奇地駐足觀看,先是看沖在最前方的領軍之人,那是一位身穿白衫的長髮女將,隔太遠瞧不清具體面容,只看那女將身段極其婀娜,應該很年輕。

  女將身後的兵馬更加古怪,那是一支由無數匹木馬組成的恐怖軍隊,黑壓壓一大片,粗略估算,人數最少有十萬。

  更怪異的是,馬上騎士皆身穿樹皮色的木製鎧甲,手持類似多節蛇的怪異兵器。

  當這支兵馬來到近處,集結成方陣後我這才瞧清,領軍的白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女徒弟,盧曉瑩。

  李富強說的對,從這一刻起,酆都大帝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三支兵馬陣列完畢後,也不多廢話,三軍齊出,擂鼓吶喊聲沖天,當場將十萬胡女絞殺的粉碎!

  這是一場輕鬆到無需描述的屠殺,胡女們剛經歷過慘烈而漫長的攻城戰,哪還有力氣反擊?

  前後五分鐘不到,勝負已分,那酆都大帝眼瞅著自己的兵馬死傷殆盡,連忙指揮手下駕駛戰車逃命,援軍們只顧著誅殺殘兵,誰也沒留意到她。

  我用望遠鏡觀看,只見那酆都大帝坐在疾馳的戰車上,邊不停回頭觀看,見無人追來,女人一臉的得意,從口型大概能猜出,她在說著什麼回羅布泊養兵,捲土重來之類的話。

  就在我為此感到焦急之時,就看一道詭異的黑霧,如風般出現在了戰車之上。

  黑霧化形成沈鶴的模樣,不!那是占據沈鶴屍身的南洋鬼王!陰猜!

  他登上戰車後,臉上浮現出地獄惡咒般的笑容,他一把捏住了那娘們的脖子,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酆都大帝毫無反抗的機會,陰猜像擰斷雞脖子那樣,終結了這隻胡女的性命。

  當戰車停下後,酆都大帝的手下紛紛棄車逃命,接下來,是血腥到無法描述的吞噬環節。

  陰猜雖然具備了肉身,但他依舊是死物,還保留著同類相食的特性,他將酆都大帝的陰身壓在車上,大口啃食起來……

  在我目睹酆都大帝的慘死之後,眼前頓時一黑,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這三十年來,我從來沒像今天這麼疲憊過,我的意識墜入了無邊的幽冥深處,我是混沌和無我的,同時卻又篤定地堅信自己將永遠這般沉眠下去,永遠再不會醒來了。

  當思維像一張白紙,被反覆搓揉千遍以後,我睜開了眼,看見自己正躺在一座巨大的寢宮之中。

  一位美到讓人心驚肉跳的年輕女子,正坐在床邊,微笑注視著我。

  她的聲音溫柔似水,她撫摸著我的臉龐說:「結束了,都結束了,你所有的苦難都過去了。」

  可我還迷糊著呢,我在永恆的亘古中過完了一輩子又一輩子,現在又回到了最原始的嬰兒狀態,我張開乾裂的嘴唇,本能地沖她喊了聲: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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