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什麼地方?」肖樂天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可是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寒風搖晃的樹林還有高大巍峨的群山。
「天氣怎麼突然變的這麼冷,我記得我進山時候沒有這麼冷啊?還有篝火呢,帳篷呢,我當枕頭用的登山包呢?」只有身邊依然緩慢流淌的溪水證明自己還在原來的露營地,可是周圍的樹木怎麼突然稠密了呢?
肖樂天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他好像進行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徒步旅行一樣,身上所有的體力已經全都被耗幹了。
「水……我需要點水……」肖樂天積攢了一些力氣掙扎著開始小溪爬去,等到他能觸摸到冰涼的溪水後,他的腦袋不停的眩暈。
就在這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還有一個人急促的說話聲。肖樂天想回頭看看,可是還沒等他扭過頭,眼前一黑爬在石頭灘上昏過去了。
「這次來太行山野營,真是一次大大的錯誤啊……」這是肖樂天意識消失之前腦海里最後的一句話。
就在肖樂天昏迷的不遠處,突然蹦蹦蹦三聲悶響,山坡的灌木叢里一陣劇烈的晃動,緊接著就是人群興奮的歡呼聲「慶三爺威武,神射無雙啊,簡直就是賽李廣、小花榮啊……」幾名穿著八旗號坎的大頭兵興奮的就往山坡草叢裡沖,不一會就從裡面摸出一隻碩大的肥兔子出來。
慶三爺,那是直隸易縣西陵護軍里響噹噹的頭號高手,號稱無雙騎射,正根的滿洲八大姓之一的富察氏,全名富慶。在平日裡,小兵們這麼溜須拍馬他早就笑的兩眼眯縫起來了,弄不好還有一把銅錢撒過去打賞。
不過今天慶三爺聽見馬屁聲卻沒有一絲的興奮,現在他的兩眼正跟鬥雞一樣盯著不遠處一個騎馬觀風景的高大男人。仔細一看,丫的居然是一個洋鬼子?
「慶將軍……您的弓術真的很棒,在我看來比日本國最高明的箭道大師都厲害……您不想拍張照嗎?我送您一張,記錄下您的身姿……」洋鬼子說完,他的跟班小黑人賽門就開始把相機對準了慶三爺。
這下可不得了,慶三爺的手下連死兔子都扔了,跳過來忠心的擋在馬前「三爺您下馬,這是洋鬼子攝人魂魄的物件,照一次就丟一絲魂……洋鬼子,我早就看你不是好東西,現在終於露出馬腳,有種你沖我們來……」
哎呦,看樣子這群親兵還是家生子兒,這忠誠度一般大清的兵可真沒有。慶三爺也沒有剛剛的瀟灑勁,讓家生子一把就拽下馬,躲在人堆後面看著惡鬼一樣的賽門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住……住手……這是我們大清的地界兒,怎麼能容你放肆,你把妖器給我放下……」
就在洋鬼子和大清武官僵持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從東邊不遠處跑來一個身影,一邊跑一邊還喊「大人……列位大人啊,您們快來看看,我們抓到了一個長毛餘孽……」跑來的是一個戴著瓜皮小帽一身青布大褂的小夥計,滿頭全是汗。
慶三爺和洋鬼子一聽出現了長毛餘孽,立刻也不鬥了急匆匆往西面跑去,繞過一塊四米多高的大白石頭,發現商隊裡的人已經圍了一圈了,夥計們抽刀持棍的把地面上的一個昏迷年輕人給圍的死死的。
「范掌柜的,這是怎麼回事?從哪兒發現的……」慶三爺詢問的是一個乾瘦老頭,黑緞子長袍山羊鬍子,兩隻小眼睛精光四射,他就是這個商隊的大老闆,晉商范家的一名大掌柜。
「三爺您別急,剛剛商隊休息的時候還沒發現這個人,後來夥計去打水的時候在小溪邊上發現的,以為是落難的山民呢,結果背回來一看,可把老頭子我給嚇了一跳……」
范掌柜說的沒有錯,當慶三爺和洋鬼子一起低頭觀瞧之後,才發現這個白淨帥氣的年輕人還真有古怪。首先他沒有辮子,頭髮就是那種剃完頭剛長出來沒一個月的樣子,而且身上穿的衣服很古怪,居然跟洋人的式樣差不多,上下分兩節而且黢黑的摸上去好像是什麼皮子製成的。
你說他是和尚吧,頭上還沒有香疤,你說他是太平天國餘孽吧,穿的衣服又是洋鬼子式樣,饒是慶三爺見多識廣也摸不清這個人的路數。結果下意識的他和范掌柜的就把眼神偷偷瞄到洋鬼子的身上了。
還沒等洋鬼子開口呢,地上這個昏迷的年輕人突然動了動「水……給我水……」洋鬼子一看人清醒了趕緊讓賽門掏水壺,咕咚咕咚連著灌下去半壺清水,這個白淨小伙子終於睜眼了。
「哎呦,還是國際友人救的我啊?沒想到您不去北京爬長城,反而來這窮鄉僻壤的當驢友啊……thankyou……thankyou……」就在這小子想用英語和非洲朋友好好交談一番的時候,他眼睛的焦距可算是換成廣角的了,周圍一群大清朝裝束的人包圍了他,嚇的他當時就坐起來了。
「ohmygod……你們這是在演戲?拍攝外景嗎?」還沒等他說完呢,慶三爺一名手下兜頭就是一瓢涼水潑過去「醒醒,醒醒……聽口音還是四九城的爺們呢,怎麼會說洋鬼子的話?莫非是二鬼子……」
一瓢涼水當時就讓這個小子清醒了,他仔細看著周圍的一切,商隊、清朝武官、洋人、高頭大馬、走騾、小毛驢……當然還有那一根根真實的大辮子,終於讓他認清了一個現實,他穿越了。結果這個沒出息的,當時眼睛一黑又一次昏過去了。
穿越的年輕人叫做肖樂天,大天朝帝都人氏,燕京大學畢業現在混在一個跨國GG公司當一名中層主管。這傢伙平時沒什麼愛好,就是喜歡泡軍事論壇,跟一群憤青搞大辯論。他只記得穿越前跟一群驢友來太行山深處旅行,在篝火堆旁邊因為點軍史方面的事情跟另一個人辯論的面紅耳赤的。
肖樂天一直都在強調,近代中國的走向其實還是有另外一種選擇,未必一定要走朝代更迭的老路,殺的十室九空太傷元氣了。乾隆年間清朝初步統計中國共有人口三億左右,而一場太平天國運動中國足足死了一億多人,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消失了。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是國家的根基。
可惜肖樂天的悲天憫人換來的是對方的嘲笑,那名驢友用濃濃的革命腔調反駁肖樂天,說什麼一個階級註定不會自己走下台的,不死人怎麼可能打破幾千年傳統觀念製造的鐵蓋子?別說十室九空了,就算是百里留一,大革命也是應該的。
兩個人誰都說服不了誰,結果一吵就是大半宿,最後在其他驢友的罵聲中,這兩人才算是閉嘴睡覺了。而肖樂天在臨入睡的時候還在心裡念誦呢。
「只要給我一次機會,老子絕對要走出一條完全不一樣的路出來,我要讓中華民族用最少的鮮血就能走出衰敗的泥沼,我確信、我堅信……」
萬萬沒有想到,天上也不知道那尊大神聽見了他的呼聲,居然真的給了他這個機會,這場黃粱大夢醒來後,肖樂天居然真的穿越了。
「爺們啊,老少爺們,今天是哪年了?還有這位外國友人,您知道現在按照西方曆法是那一年呢?快告訴我啊……」當肖樂天再一次被涼水給噴醒了之後,他見一個人就問,翻來覆去就是這一句話。
最後還是那個洋人開口,用他那不帶四聲的古怪漢語說到「年輕人,今年是1864年,也就是同治三年……你是不是失憶了?你腦袋受到了撞擊?」
肖樂天當時後背就讓汗給濕透了,怪不得剛剛這些人喊我長毛呢,又喊我二鬼子,原來現在是1864年。今年太平天國覆滅,所謂的同治中興馬上就要開始了,第二次鴉片戰爭結束了四年,外國勢力正式向內陸滲透……還有普法戰爭就要打起來了,德國再有幾年就要統一,甚至連小日本現在國內也已經一團亂,再有4年日本就要改元明治,明治維新就要開始了。
蒼天啊大地啊,您這是真玩我啊,您說我一個小憤青發發牢騷您就當我放屁不就得了,您怎麼還當真啊?還直接給我扔到第一次工業革命和第二次工業革命中間。您這齣發點找的還真不錯,這個年月也真的是中華民族最後的一次崛起機會了。
肖樂天可沒有心思胡思亂想,他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活下去,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人給我扣上太平天國餘孽的帽子,寧可當二鬼子也要先保住命。肖樂天看的十分清楚,那個叫做慶三爺的武官已經臉色不善了,正跟手下的奴才們密語什麼呢。
還有商隊的老掌柜,帶著夥計也不敢靠近自己,商人還是怕粘包啊,尤其是那個救自己的小夥計,早已經被其他人給埋怨的狗血淋頭的。現在也只有這個大鼻子的洋人不害怕自己,還有興趣回答自己的問題。
肖樂天現在大腦運轉的速度堪比八核cpu正把所有的信息進行排列組合,篩選出種種的可能,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能如此專注的考慮問題,什麼狗屁的拖延症、強迫症、精神不集中的毛病在這一刻全都沒有了。
直到最後,肖樂天突然一把抓住面前這名傳教士的袖口,用他那標準的美式英語說到「上帝在上,請你救救你的子民,現在只有你能保住我的性命,我願意用最有價值的情報來換取你的幫助,你是英國人?法國人?還是……算了,不管你是哪個國家的人,我都對你有幫助,現在請你先救我,給我一個合法的身份……」
藍眼睛大鼻子的老外當時就震驚了,剛開始這個中國人冒出來的幾個英文單詞還聽不出什麼來,現在這一整段英文出口他當時就傻了,這個中國人居然能說一口的美國東部口音,是最標準的紐約腔調。
「我的上帝啊,您這是送給我一個什麼樣的人啊?這是我在清國遇到的最離奇的事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