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村的村長家共有五間大瓦房。
中間的正屋村長夫妻居住,後面的兩間住著兩個兒女,剩下東西廂房空著。
兩間廂房隔著挺遠。
瘦小的村長讓雲缺和牧青瑤自己選住處。
牧青瑤選了東廂房,雲缺入住西廂房。
途經院子的時候,牧青瑤聽到大屋裡有水聲,不由得望了一眼。
「我家那口子愛乾淨,天天得沐浴才能睡覺,二位確定不要吃的嗎,我這裡有現成的小菜和酒水,熱一熱就能吃了。」村長熱情的道。
雲缺直接拒絕,什麼吃的也不要,連水都不需要。
「那好,二位早點休息,小老兒也得睡覺去了。」瘦小的村長一臉假笑,告辭離開。
「正好兩間房,不用擠一張床了,早點睡,明兒早起,一天路程就能到百玉城了。」
雲缺打著哈欠走向西廂房。
牧青瑤站在東廂房門口,遠遠看著雲缺的房裡熄了燈,她才走進屋子。
望著桌上的油燈,小郡主沉默良久。
這裡很正常,也很平靜。
沒有任何危險的徵兆。
但牧青瑤的心頭始終縈繞著一絲不安。
她有著一種奇怪的預感。
這處平靜的小石村,好像比大石村還要兇險。
牧青瑤看不出兇險的來源,但她相信雲缺的判斷,於是吹滅燭火,和衣而臥。
夜漸深,月色清冷。
牧青瑤始終沒睡,臉朝著里,背對著房門,想著心事。
午夜時分,牧青瑤聽到門扉出現輕微響動。
好像有什麼東西進了屋子。
牧青瑤的身體立刻緊繃起來,佯裝熟睡。
屋子裡再無動靜。
又過了許久,屋門無聲開啟,一陣寒風吹了進來。
風中伴隨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月光下,牆壁上出現了一道高大的影子。
那不是人類的影子。
有著一顆碩大的頭顱,頭顱上張開著大口,兩顆鋒利的獠牙好似匕首!
望著牆壁上恐怖的影子,牧青瑤只能聯想到一個字。
妖!
恐怖的妖影,緩緩靠近床榻。
牧青瑤能聞到強烈的血腥氣息就在身後起伏。
小郡主沒有妄動。
她知道即便自己如何逃命,也不可能逃得過妖物之手。
「這麼晚了不睡覺,還吃夜宵啊。」
屋子裡突然出現的聲音,讓牆壁上的妖影為之一頓。
燭燈被點燃。
照亮了雲缺似笑非笑的臉龐。
牧青瑤翻身而起,靈敏的躲到雲缺身旁。
她此刻已經明了。
之前第一次房門響動,是雲缺所為,人家早一步等在這裡。
直到現在,牧青瑤才看向妖影的真容。
對面的,是一頭高大的吊睛猛虎,額頭有一挫白毛,好似第三隻眼睛一般,看起來無比兇猛。
發現雲缺在屋子裡,猛虎明顯愣了一下,口出人言。
「你怎麼過來了?我連倀鬼都沒用,你不應該發現才對!」
一聽這聲音,牧青瑤立刻認出對方。
萍山君!
雲缺呵呵一笑,道:
「不錯嘛老傢伙,變聰明了,還會收買村長,特意設局,可惜你還是有破綻。」
「胡說!我這次想盡了所有破綻,布置得天衣無縫!你是想趁著人家小姑娘睡著了來占便宜!才誤打誤撞發現了我!」萍山君怒氣沖沖的道。
「你怎麼知道我會走小石村,而不是去烏雞鎮。」雲缺好奇的道。
從藏石鎮出發,通往天祈皇城的兩條路,是雲缺所選,萍山君居然如此準確的在小石村設伏,這一點實在令人疑惑。
「想知道,就拿我的破綻來交換,你先說是怎麼發現我的!」萍山君道。
「一頭虎妖,偏偏愛洗澡,你的破綻太明顯,看一眼不就全知道了。」雲缺道。
「你丫的居然偷看!」萍山君怒道。
它之前脅迫村長一家配合演戲,為了萬無一失,它假裝成村長媳婦在屋子裡沐浴,認為雲缺絕對不會發現,誰成想這都被看到了。
「活著就夠無聊了,再不找點愛好,還活著作甚,你說是吧。」雲缺道。
「村長那媳婦五大三粗的,老娘們你都看吶!你有病啊!」萍山君罵道。
「你有藥嗎。」雲缺道:「該你說了,怎麼確定的我會走這條路。」
「問閻王爺去吧!今天你護不住這個小丫頭,雲缺,識相的自己離開,我們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若非得趟渾水,沒辦法,我只能送你一起上西天!」萍山君冷聲道。
「最近身子有點虛,聽說老虎身上那玩意泡酒大補,七階虎妖的,應該更補。」雲缺笑道。
「既然你想死,本王成全你!」
萍山君發出一聲低吼,虎身一弓,猛撲而出!
七階虎妖的速度極快,又是這種狹小的空間,幾乎避無可避。
雲缺沒躲。
直接抽出了刀!
屋子裡的光線昏暗,卻能清晰映襯出刀上的猩紅。
那是把外表通體漆黑的長刀,看不出有多鋒利,但十分厚重。
牧青瑤並未想到,雲缺的這把刀,其實不是黑刀。
而是血紅之色!
只是那層血色太過濃烈,猶如無盡的鮮血凝固而成,殷紅得發黑。
雲缺出刀就斬,沒有半點遲疑。
劈斬出的刀刃在屋子裡劃出一聲銳響,四周的空氣仿佛被長刀切割開來。
雲缺這一刀,是橫著斬的。
正好與撲來的兩隻猛虎前爪撞擊在一處。
嘭!!
悶響中,雲缺整個人倒飛了出去,木門被撞了個稀碎。
七階虎妖的力量,非同小可,這一爪之下足以抓爛一塊巨石。
不過萍山君也沒好到哪去。
龐大的虎身被刀中的巨力崩得向後翻滾,直接撞塌一面牆,滾到了院子裡。
好好的一間瓦房,變成了兩面透風。
牧青瑤只覺得耳朵一陣嗡鳴,短暫的失去了聽覺。
她沒有慌亂,而是從門口沖了出去,打算查看雲缺的傷勢。
七階虎妖的戰力,牧青瑤十分清楚。
道門與儒家的修士如果用本體持刀硬抗虎妖的一爪,輕則經脈盡斷,重則斃命當場!
沒等牧青瑤跑到近前,雲缺已經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毫髮無損。
牧青瑤長出一口氣,下意識的捂住心口。
武者的身體素質,比起其他體系的修行者實在強大了太多。
不過牧青瑤仍舊擔心不已。
畢竟雲缺只是八品武夫,而對面的虎妖則是七階!
大境界的差距,足以讓雲缺在這一戰陷入絕對的被動,很容易被擊殺當場。
牧青瑤緊鎖著秀眉,俏臉上滿是擔憂。
雲缺神色冷峻的道:
「那頭老妖看來不肯罷休,你退後。」
牧青瑤立刻急退了幾步,站在院牆下,冷靜的觀戰。
萍山君的攻勢很猛。
鋒利的爪牙均是致命的武器,猛虎下山般的撲殺,挨上半點,非死即傷。
可怕的不止是爪牙,連猛虎那龐大的身軀都極其危險。
被撞上一下,必定骨斷筋折。
尤其虎尾,猶如鋼鞭,一甩一掃竟能帶起駭人的炸響,其上的力道不下於萬斤之巨!
如果說萍山君的攻勢是下山猛虎,那麼雲缺的反擊則如同入水之蛟。
一把長刀被舞出霍霍風聲,招式大開大合,幾乎從不防守,每次都與虎妖硬碰硬,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豪勇。
望著雲缺的身影,牧青瑤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那是拳拳到肉的酣暢淋漓!
只有在武夫身上才能得見的近身惡戰!
以肉身之力,硬撼妖獸!
牧青瑤見識過道門修士御劍而行隨手布陣,也見過儒道高手撒豆成兵言出法隨,世間各種修行體系均有各自的神異之處。
唯獨武夫的戰鬥,最為簡單直接,也最為震撼人心!
院子裡的惡戰,持續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村長家的其他屋子全都屋門緊閉,沒有任何人敢出來查看情況。
漸漸的,牧青瑤的小手下意識的捏緊,面帶憂色。
雲缺的攻勢的確很猛。
可七階虎妖的強悍太過可怕,八品武者絕非對手。
雲缺明顯落在下風。
尤其當萍山君展現出天賦之力的時候,牧青瑤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碩大的虎妖仰頭長嘯,渾身毛髮在擺動間竟互相融合,呈現出一片片石頭般的厚重鱗片。
月光下,虎妖一身鱗甲散發出金屬般的冰冷光澤。
猶如披上了一層鐵甲!
「白額石鱗虎!」
牧青瑤低呼出聲。
她沒見過這等妖獸,但學識過人的靈芸郡主閱覽過所有介紹妖獸的書籍。
白額石鱗虎,以其驚人的天賦著稱,可在身外凝鍊出石鱗,其防禦力堪比重甲,連道家修士的法器飛劍都難以攻破。
本就迅猛的七階虎妖,再加上幾乎無法破開的防禦石鱗,絕對能立於不敗之地!
這等強大的妖族,牧青瑤實在想不出任何戰勝的辦法。
展現天賦之力後,萍山君的速度竟也暴增,硬接了雲缺一刀,虎身一轉,鋼鞭般的虎尾直接將雲缺抽飛了出去。
若非武者肉身強悍,這一下就能將普通人抽成兩截!
轟隆一聲。
雲缺撞在牧青瑤旁邊的院牆上,將院牆撞塌了一半。
雲缺很快從磚瓦里一躍而起,渾身塵土,嘴角見血。
「把我交出去,你還能活命,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要好。」牧青瑤冷靜的道。
用左手擦掉嘴角的血跡,雲缺現出個古怪的笑容,道:
「我決定的買賣,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過,看來我得認真了,如果待會兒出現了無法理解也無法控制的局面,郡主記住一點,離我越遠越好,千萬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