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大淵,仿佛不存在時間。
來到大淵的生靈,會被無盡的黑暗所淹沒,唯有心中的執念方可成為一盞明燈。
然而這盞明燈盡頭,未必代表著光芒。
大淵深處,白孤晴終於找到了她要找的人,終於問出了她要問的話。
「這一生,你可曾愛過我?」
身穿紫袍的男子,站在高高的白骨階梯之上,目光冷漠得毫無情感,亦如大淵裡的黑暗,冰冷而無情。
沒有任何回答。
白孤晴咬緊牙關,邁上了白骨階梯。
僅僅踏上一步,她另一半的靈體就開始出現裂紋。
但她渾然不覺,繼續邁出第二步。
既然抵達死地,若沒有答案,她不甘心。
就在半幅靈體即將崩裂之際,一隻手,攙扶住了白孤晴的手臂。
「娘,我扶您一起走。」
雲缺扶著母親,繼續攀登白骨階梯,二品之力籠罩著母子二人。
隨著登向高處,雲缺能體會到恐怖的壓迫感越來越強,仿佛那高高的階梯之上,存在著令人敬畏的神明。
翹起嘴角,雲缺笑了。
無論前方有神還是有妖,我亦一往無前!
終於,母子二人登上了最高處。
距離辰龍,只有十丈距離,白孤晴再次問出了她的執念。
這次,得到了回答。
「自作多情的傻女人。」
雲長吉的回答,冷冰冰,毫無感情。
雲缺早已料到,即便母親拼著命也要問清的問題,其實早已有了答案。
白孤晴悽然一笑,眼裡的光澤越發暗淡。
雲缺將目光越過辰龍,望向遠處由木樁改成的高大寶座。
在寶座上,坐著一道魁梧的身影,披著一身寬大的紫袍,兜帽內沒有容貌,只有星辰在轉動。
寶座旁邊,倒插著一把銀色的巨刀,冷森森,散發著無窮煞氣。
「星辰殿之主……」
雲缺的目光泛起冷意,黑刀遙遙指向寶座上的身影。
相遇,亦如宿命,雲缺的心頭出現一種明悟。
星辰殿之主,便是千年前那位超品武夫!
不過只是一幅軀殼而已。
超品武夫,早已隕落在千年之前,身體墜入大淵,被外人所控制占據。
唰!
黑刀上爆發出沖天的煞氣!
「卑鄙的九夷人,你們好會算計,不僅在雲州打洞,還占據了超品遺骸。」雲缺冷聲道。
「呵呵呵呵……」
紫袍武夫發出陰冷笑聲,沙啞道:「雲缺,你的大名都能傳到大淵,實在是天驕啊,很可惜,你將隕落於此,老夫的確是九夷老祖,今日不僅你會死,整個雲州,也將成為我九夷人的天下!」
「哈哈!」
雲缺大笑道:「區區異類,也敢占我雲州,你們九夷人無論來多少,老子就殺多少!殺到你九夷人滅族為止!」
寶座上的九夷老祖緩緩站起身來。
此時雲長吉擋在了雲缺身前。
「你不配與殿主交手,你的對手,是我。」
「別以為我不敢殺你!父子之情,今日斷絕!」
妖刀暴起,斬向辰龍!
雲長吉低笑了一聲,同樣抓起一把黑刀與雲缺交鋒。
兩把黑刀碰撞,炸起大片刀光。
在刺眼的刀光中,雲長吉的身影突然消失了蹤跡,瞬間出現在雲缺身後。
挪移!
雲缺豁然一驚。
並非怕雲長吉偷襲自己,雲缺已經達到二品不滅,雲長吉早已被重創,至多保留著二品修為,雲缺根本不懼。
可身後,是母親!
當雲缺豁然回頭,看到雲長吉正一掌拍在白孤晴身上!
「娘!」
在雲缺的怒吼聲中,白孤晴的眼裡現出一種哀怨之色,隨後變成了釋然,她的身體,在雲長吉一掌之下化作虛無,原地的空間呈現出漩渦般的詭異波動。
「我殺了你!」
雲缺暴怒之下,黑刀斬出。
突然間!
一隻大手抓住了雲長吉,將其拖至寶座的方向。
九夷老祖的身後探出一張黑暗巨口,一下將雲長吉吞沒。
辰龍,就此被星辰殿之主吞噬!
惡人該有的下場,但是雲缺毫無痛快可言,反而心中充滿了痛苦。
今天,是他一家三口的團圓之日。
無論仇怨與否,今天的畫面,其實是雲缺從小所期盼。
可惜,父母同時消散。
再次剩下雲缺一個人,孤零零。
痛苦在片刻後化作戰意。
我還有刀!
妖刀劃出一片漆黑的刀幕,斬向星辰殿之主。
紫袍殿主則抓起了手邊的銀色長刀,與雲缺惡戰。
這場戰鬥,完全是武夫之間的搏命之戰。
沒人留手。
雲缺一次次攻出,又被一次次打退。
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
星辰殿主的力量,以雲缺現在的修為很難匹敵,對方居然有一品之力!
但云缺不肯後退,左手妖刀,右手天隕!
再戰!
白骨階梯遠處,門六和屠蘇與滿申躲在巨石後,看得心驚肉跳。
「會贏嗎?淵主太可怕了。」
「能贏吧,雲缺在學宮裡很厲害的。」
「寶座……樹根……」
門六的眼中多了些清明,他努力溝通著什麼,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嘗試。
終於,
階梯上的寶座改變了形態,從大椅,變化成樹樁!
原來星辰殿主的寶座,正是乾陽神木的樹樁!
門六溝通了自己的樹根,樹樁卻難以回歸他的本體,在原地不斷晃動,地面崩裂,石壁崩塌,現出了樹樁後的一個詭異之物。
那是一顆黑色的心臟!
無比巨大!
緩慢的跳動著,散發出邪惡氣息。
在心臟上有無數肉眼難以察覺的黑線,連接著紫袍殿主的身後。
雲缺看到黑色心臟後,立刻有所明悟。
那顆黑心,才是九夷老祖!
九夷老祖早已沒有了本體,以其心脈之力,控制著超品武夫的遺骸,猶如控制提線木偶一般。
這一點,與傀儡術有著類似之處。
只要斬殺了那顆黑心,超品遺骨即可不攻自破!
雲缺不再猶豫,將梵鍾砸了出去。
一道佛手印,憑空而現!
轟鳴著拍向黑色心臟,卻被紫袍武夫連斬百刀所消弭。
白無缺的全力一擊,無法擊敗千年前的對手。
隨後雲缺將天地龍三鏡疊在一起,以二品氣機包裹,並在神鏡中多夾了一塊漆黑的小石碑,直接砸向黑心。
於此同時,
儲物袋裡所有武神炮的炮彈,被雲缺一次動用!
恐怖的轟鳴,炸起在大淵深處。
炮火之中,
天鏡貼著巫神碑,鏡子裡和石碑里各自浮現一張老臉,看嘴型都在破口大罵……
千年前,道尊,佛陀,巫神,儒聖聯手戰武夫。
打的時候,儒聖沒下黑手,打完才捅的刀子。
千年後,基本還是這四位,只是雲缺替代了儒聖之位,並且用的手段也與儒聖不同。
雲缺是一旦開打,二話不說,先把那三個全推火坑裡……
什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老子都拼命了,你們全是炮灰!
武神炮的上千炮彈,加上神鏡與巫神碑之力,終於重創了黑色心臟與紫袍殿主。
卻沒有完全將二者滅殺。
不過已經夠了!
紫袍武夫的戰力,變弱數倍,雲缺以二品巔峰之力足以抗衡。
然後就在雲缺以為看到了勝算之際,心脈突然被銀色長刀貫穿。
雲缺,就此戰死。
隨後是復生天賦!
再次復生,雲缺拿出玉蝶。
玉蝶幻化為一雙七彩翅膀,生於雲缺背後。
當擁有了翅膀的那一刻,雲缺的戰力直達一品!
這一次,雲缺捨棄了妖刀,以天隕刀施展出斷刀式。
一斷山魁路!
二斷精怪門!
三斷邪鬼縱跡!
四斷百鬼子孫!
五斷邪魔百怪!
六斷天師來路!
七斷南閻大廟神!
八斷黃泉取魂路!
九斷娜都鬼洞門!
十斷天地人鬼神!
斷刀式十式齊出,十劫煞斬,一刀斷魂。
刀斬仙神!!!
咔嚓!!!!!!!!!!!
巨大的黑色心脈在哀嚎中被斬成兩半。
紫袍武夫的銀色長刀崩裂,身體歪歪斜斜的跌倒在地。
雲缺背後的翅膀消失。
一隻彩蝶,落在了紫袍武夫身上。
紫袍武夫艱難的伸出手,輕輕觸碰彩蝶,隨後二者化作一片七彩光暈,盤旋著飛向高處,漸漸消失……
雲缺仰著頭,仿佛能看到攜手而去的一對戀人,千年後,終於再次相逢。
隨著黑色心脈的碎裂,現出了一條通道,外面有光線。
雲缺衝出洞口,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此地是一塊龐大的礁石形成的島嶼,身後不遠處便是岸邊。
那是雲州大地。
「結束了……」
雲缺望著大海,目光變得無比平靜。
海的對面是什麼,雲缺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負了一種東西。
叫做傳承。
「無論海外存在著什麼,妖魔也好,神佛也罷,膽敢犯我雲州者,雖遠必誅!」
雲缺刀指大海,發下了冷酷的誓言。
門六和屠蘇滿申也跟了出來,三人在礁石上好奇不已。
「原來真是個洞啊!」
「我知道了!雲州是個籠子,壞人打洞進來的!」
「籠子好像壞掉了,如果籠罩外邊全是妖魔鬼怪可怎麼辦,雲州會不會被域外邪魔統治?」
「你怎麼不反著想呢,籠子裡如果困著一條惡龍,那麼倒霉的,不就是外面的傢伙了。」
兩個詭物一棵樹,齊齊望向雲缺的背影,然後三人齊齊點了點頭。
是惡龍,沒錯的。
大淵裡的魔蓮還在折騰呢,屠蘇和滿申都不敢回去了,他們別的不知道,只認準一件事。
只要雲缺在哪,哪裡就不得安寧……
就算是天宮地府,也得鬧個雞飛狗跳,要不就不是平天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