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澈動作比林老三慢一步,刺客掏出匕首時,他正跟幾位朝中要員交談,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危險。
等刺客那聲暴呵傳入耳中時,他已經來不及反應。
趙懷澈狂奔到父皇和祥雲身邊,平日裡風光霽月,遇事永遠沉著冷靜的少年,從未像今晚這般分寸打亂。
「父皇,阿寶……」
慶武帝此時已經被三十多號侍衛圍在最中間,祥雲也在最中央,此時臉色煞白,腮幫處卻紅得不正常。
「朕沒事,阿寶嚇壞了,好好安慰她。」慶武帝將小丫頭推到兒子身邊。
趙懷澈確定父親完好無損,拉著祥雲上下左右仔細檢查,恨不得連每個汗毛都查一遍。
「你感覺怎麼樣?」
「有點暈暈的。」
趙懷澈定了定神,探出手去摸祥雲的額頭,發覺手心滾燙:「是不是嚇到了,你在發燒?」
祥雲一頓,也伸手摸了摸腦袋,她說怎麼覺得腦袋暈暈的。
應該是腦後的瘀血造成的,加上剛才受到驚嚇,身體還小受不住就病了。
她發高熱,腦子不如平日靈活,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好像真的發燒了,頭昏得很。」
趙懷澈立馬扶住她,感覺不僅是腦袋,祥雲渾身都在發高熱。
宴會的場地實在太大,謝遠不像林老三功夫好,哼哧哼哧爬上台階時,祥雲已經半靠在趙懷澈懷裡,整個人昏昏沉沉,開始說胡話了。
「挨千刀的……魏婠婠……你大爺……」
林老三那邊沒有察覺到女兒的異常,他衝上前,對著刺客左右開弓就是兩拳頭,打得他吐出四五顆混血的斷牙。
「說!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謀害官家?」
差點讓他閨女命喪黃泉,林老三越想越氣,抬腳衝刺客肋骨又是一腳。
這一腳用了十成力,打得對方吐血不止,胸口骨頭斷裂好幾根。
刺客腦袋歪向一邊,喘著粗氣,眼神決絕:「無人指使,是我恨毒了朝廷!為什麼……死的是我父兄,憑什麼死的不是你們?你們這些當將軍的……將小兵趕往前線送死,現在打了勝仗功勞都是你們的,誰管我們這些底層人的死活!」
一番慷慨陳詞,因為他出氣多進氣少,說得磕磕絆絆。
順著血水一起滴在地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汗水。
陡然一聽,真以為對方是死了親人,一時難以承受劍走偏鋒的受害者。
可仔細想想又發現話里疑點頗多。
慶武帝繼續審問刺客:「你父兄姓甚名誰?」
刺客流利道:「我父叫王虎,我兄長叫王大樹,家住南平鎮七里村,家裡只剩我跟老母親相依為命,不信就去查!」
台下宴席上有位千戶站起身,高聲道:「你兄長可是個說話結巴的三十多歲男人?」
刺客點頭:「沒錯,就是我兄長!」
千戶上前,仔細辨認刺客,轉身沖慶武帝道:「回稟陛下,王大樹是我帳下的百夫長,確實死在戰場上,從前聽他說過家裡除了寡母和弟弟,都參軍了。
此人年紀對得上,但臣沒見過王大樹的弟弟,不敢確認此人是不是被人冒充的!」
慶武帝神色微滯,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刺客高高昂著脖子,眼裡沒有一絲畏懼。
一個連戰場都沒上過的普通老百姓,有本事鑽進皇宮,還在眾目睽睽之下刺殺當今陛下,哪裡來的膽子,又是哪裡來的途徑?
中間替他鋪路搭橋的人又是誰?
慶武帝冷冷道:「你父兄戰死沙場本是義事,為國捐軀當受萬民敬仰,可你今天卻要弒君,不但累及高堂,罪及父兄,連你王家旁支九族都要株連,如此大罪,僅憑你一人之力如何做得出來?說,是何人讓你入的宮?」
刺客神色複雜看著慶武帝,嘴邊噙著冷笑。
「不好!他要服毒!」
聲音剛落,林老三的拳頭又來了,發現刺客要咬破後朝牙藏的毒,乾脆將他所剩不錯的牙齒全部拔乾淨,又倒扣酒壺底座塞進他嘴裡,以防咬舌自盡。
慶武帝見狀揚聲道:「別讓他死了!有人想借戰爭名義發動百姓作亂,試圖要了朕的命,朕倒要看看藏在背後的宵小,能躲到幾時!」
刺客被壓入大牢,韓忠義和魏磊作為主帥和副帥,當場跟著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
即刻調派人手去調查刺客一家,留在現場的侍衛時刻注意周遭,防止還有漏網之魚。
宴會被這一攪,誰也沒了繼續的興致。
官家被刺殺,這是何等大事,怕是明日整個京都都得為之一震,屆時不知多少流言蜚語要傳出來。
「阿寶、阿寶,來人,快傳太醫!」
趙懷澈急切的呼喊聲響起,林老三等人才發現祥雲已經昏過去了。
「婠婠,婠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謝棠的喊叫聲緊跟其後。
眾人才發現,魏婠婠不知道何時也倒在地上,雙眼閉緊,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小孩子不驚嚇,剛才離得那麼近,肯定是被衝撞到了!」
「作孽哦,好好的慶功宴怎麼弄成這幅模樣。」
「魏家小姐暈什麼?刺客落刀時她離官家那麼遠,再怎麼也捅不到她身上吧?」
「別是見林家小姐昏倒,她跟著一起裝暈的吧?小小年紀心機深沉……」
佯裝昏倒的魏婠婠聽到議論,後槽牙都咬碎了。
難道是她想昏倒嗎?
林祥雲成了救駕有功的功臣,她成了臨陣逃脫的小人,難道要睜著眼睛看所有人將林祥雲當寶貝似地供起來?
她不要!
哪怕不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至少父親母親的注意力,一定要在她身上!
謝棠哪裡知道魏婠婠的心思,以為女兒真的被嚇暈過去了,見兄長謝遠正欲往祥雲方向走,立馬拉他過來。
「哥,婠婠也暈倒了,你快把她抱下去找御醫看看。」
謝遠氣不打一處來,臉上滿是震怒:「你還有心思管她?阿寶若是有個好歹,我就等著後悔一輩子吧!」
「哥,你什麼意思?婠婠是我女兒,是你的外甥女啊!」謝棠想不明白兄長為何要對外人關照有加,卻對婠婠如此冷淡,「我知道你喜歡阿寶那丫頭,但請你分一分親疏遠近,她有的是人照顧,連官家都青眼有加,婠婠呢,婠婠的委屈誰能懂?」
謝遠眸子閉了閉,心裡的火氣再也忍受不住,看向謝棠的眼裡一片冰涼。
「阿寶,才是你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