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婠婠看到謝棠柔軟的目光,便知道她的殷勤起到作用了。
謝棠欣慰地向女兒詢問近日的學業。
「先生說你學問大有長進,書法更是突飛猛進,怎麼沒把字帖拿給娘看看?」
謝棠的讚揚讓魏婠婠頗為得意,她可是上了十六年學堂,偽裝個小孩子輕而易舉。
「娘近日一直在忙阿寶妹妹的事,婠婠這點小事不敢讓娘操心。」魏婠婠聲音清脆,卻透著委屈。
因為親女兒忽略從小養到大的養女,謝棠心裡萬分愧疚:「此時離晚膳時間還早,剛好讓娘見見你的書法,就著春日復甦之景,作首詩吧。」
「是。」
魏婠婠走到硯台前,沒多久刷刷落筆,將宣紙攤開在母親面前時,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想錯過一絲半點驚喜之色。
她重生後一直在練習書法,爭取在從前基礎上,有明顯的進步。
但她不是傻子,知道過往狗爬般的字體想要短短時日內脫胎換骨成長大後娟秀的字跡,會惹人懷疑,特地每次下筆故意醜化。
意想之中的驚喜沒有出現在謝棠臉上,反倒看到她的吃驚和緊促的眉頭。
「是婠婠寫得太醜了嗎?」
魏婠婠看過這個時候自己的字跡,那叫一個不堪入目,她手上紙張上的字,大有長進,謝棠到底在不滿什麼?
她咬了咬唇瓣:「婠婠的字肯定寫得沒有阿寶妹妹的好看,從前跟山居先生開蒙時,他老人家也夸妹妹聰穎,想來現在字寫得更好了。」
謝棠此時無暇顧及女兒的委屈,滿腦子想的都是,為何面前的字跡跟丈夫藏書樓找到的不一樣。
她從小書法一路名師指點學過來的,在京都閨秀中都算拔尖,從前還曾因一手好字,選進宮當長公主的伴讀。
長公主小時候性子乖張頑劣,許是聽長輩們多次夸謝棠書法好,生出嫉妒之意,她為了避諱光芒,很長一段時間練習的不是如何精進書法,而是如何寫出一張能應付交差,卻又能保住公主臉面的字帖。
眼前這張紙上的字,筆鋒鈍角顯然有韜晦之嫌。
謝棠:「阿寶的字確實寫得不錯,但你能寫成這樣,也是下了功夫的。」
魏婠婠的神色立馬落寞,垂著頭:「知道了娘,我以後一定勤加練習。娘,要不您幫女兒問阿寶妹妹要份字帖吧,不知道她如今學習的是哪位名家大師的字體,婠婠也想學習一二。」
想起阿寶對她的態度,謝棠覺得怕是連林家的門,她也未必踏得進去。
「娘明日去試試。」
魏婠婠:「綰綰陪娘一起去。」
隔天,謝棠和魏婠婠就帶了一馬車禮物趕往林家。
下車時,兩個小丫鬟扶著她。
經過一晚上休養,腳腕的疼痛已經沒一開始嚴重,她撐著病體前來,也是想在祥雲面前裝一裝可憐,博取同情。
林家人覺得她事發後沒有給女兒致歉,揪住這點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責她。
她是為人母親的人,哪有當娘的低聲下氣給孩子道歉?
現在好了,兩家扯平了,她也受了傷,還帶了厚禮親自上門,從前有再多的矛盾,今日過後就一筆勾銷吧。
謝棠攏了攏衣領,收拾好心情,讓人去扣門。
魏婠婠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林家寬大氣派的宅院上,朱紅大門緊閉,上頭雕刻精美圖案,門楣高懸,連門前的石階都寬敞平整,彰顯主人家顯赫地位。
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林家這一世徹底翻了身。
林宅大門打開,一個小廝探出個腦袋,沖扣門人說了兩句,轉而「砰」的一聲又把門關上。
謝棠:……
夏竹將小廝的話原封不動傳達給夫人。
「小廝說,林家老太太發了話,今日是林家宴請好友的日子,沒有收到拜帖的人家一律不許進府。」
魏婠婠怒道:「你沒跟門房說,是魏家人來了嗎?」
夏竹遲疑道:「奴婢說了,可那小廝非說,魏家他們要請的人已經在裡頭了,至於其他的,恕不招待。」
其實門房說得更難聽,直接讓她們哪涼快待哪兒去,夏竹不敢直接告訴夫人。
謝棠氣得腳腕又開始作痛:「我們都在這兒,林家還能請什麼魏家的人?」
魏婠婠拉了拉母親的袖口:「娘,應該是爹在裡頭。爹一大早出了門,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是來林家吃席了,害得一個小門房都能給我們臉色瞧!」
「我們走!」謝棠轉身爬上馬車。
魏婠婠緊隨其後。
謝棠努力平復心中怒火,魏婠婠安慰道:「是婠婠不好,不應該讓娘來要字帖的,娘別跟爹置氣,要怪就怪女兒好了。」
「怨不到你頭上。」謝棠想不通為何林家不接納自己,卻對丈夫另眼相看。
真要說起來兩家的關係,當初還是她先結識林家人的,後來也是她跟林老夫人更親近些。
反倒是魏磊除了跟林老三有交集,林家人怕是都沒認全過。
對比母女兩的怒氣沖沖,此時的林府熱鬧非凡。
院中大擺宴席,足足有小十桌人,大人孩子齊聚一堂。
大多是涼州城並肩作戰的兄弟,以韓忠義為首,謝遠、林老三、魏磊,以及周春和蕭樓皆坐在主桌,大伙兒聊著進京後各家逸聞趣事和朝中大小事宜。
周春負責給大伙兒倒酒,激動道:「這還是宮宴之後,咱們兄弟幾個第一次聚在一處,上回沒喝盡興,今天借護國大將軍的地盤,不醉不歸!誰今天豎著走出林家大門,那就是我老周的疏忽!」
蕭樓笑道:「老周還沒喝多少,已經開始上頭了,哈哈哈……」
周春睨了他一眼:「今天是個好日子,酒不醉人人自醉,宮宴之後大伙兒緊繃的神經終於可以放鬆了。」
說著端起酒杯朝謝遠方向抬手道:「這杯酒我得敬謝大人,上回宮宴上的刺客冒充是我帳下百夫長的親戚,意圖對官家不敬,這些日子我是吃不好睡不好,就怕那刺客真是王大樹的弟弟,到時候我這個將軍還有命做嗎?早到閻王爺面前報導了!」
謝遠起身,二人酒杯相撞,同時一飲而盡。
「刑訊逼供是典獄司該做的,王大樹父子戰死沙場是義舉,我不能看著他們死後名聲被毀,更不會讓宵小之輩栽樁嫁禍,圖謀不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