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逃離豐京

2024-08-21 16:26:34 作者: 陌於之
  「你可以覺得鞠娘娘錯了,明明做了二十年寵妃,卻不懂知足,非要爭奪那個位置。」

  「但是二皇兄,你又何嘗知足?你總是拿著身份抱屈,為自己那十七年的苦楚含恨,誓要爭出一口氣。」

  「你覺得不公,覺得不該用出身定生死,可這世界上比你難過的人要多得多得多。」

  長宴扭過頭,把珠圓玉潤的妹妹拽到跟前,輕聲道,「豐京都知道江家嫡女曾流落在外,你可知她是襁褓時丟失,這些年在外頭一個人獨活吃過怎樣的苦頭,又受過怎樣的打罵?那她是不是也該恨,也該感到憤懣不公?」

  「不不不。」回過神的姜笙搖頭,「我現在挺好的,一點都不恨,要沒有流落在外,我就遇不見你們了。」

  直到腰間軟肉被輕輕捏住,她才回過神,哭喪著臉道,「我恨,我可恨了,誰把我丟出去的,讓我天天跟狗搶飯,總是挨打,沒有一天不是鼻青臉腫的,沒有一頓吃過飽飯。」

  「咳咳。」長宴在旁邊咳嗽兩聲,示意戲演過了。

  姜笙才收起哭喪,露出元氣滿滿地笑,「不過好在活下來了,有好多人都餓死在雪地里呢,像我這種都是福大命大,好運在後頭嘞。」

  她是真知足。✋♣ ❻9𝓢ʰυˣ.¢Ⓞ𝔪 🐠👣

  賺到兩個銅板知足,吃到一口肉包子也知足,天天有大肘子跟紅燒魚,那就更知足啦。

  即使她的命運本不該如此,即使她身份尊貴到半個豐京都得避讓。

  知道真相前,姜笙為自己能遇見哥哥慶幸,知道真相後,她也沒有為自己失去的富貴而惋惜。

  人本來就有千萬種活法,千萬種出身。

  當皇帝的兒子也許沒那麼舒坦,做乞兒的就一定煎熬嗎?

  小官的子女,是不是應該痛恨,為什麼沒能誕生在大官家裡。

  還是說,幸不幸福在於人心,而不是在於狀況。

  這世間哪有絕對的公平,又哪有絕對的道理。

  關鍵啊,還是在於認知。

  人群中,有誰偷偷擦拭著眼角,亦有人若有所思。

  許默深吸一口氣,拱手上前,「在下許默,生父乃先帝時期進士,分配在安水郡做縣令,期間被賊人栽贓陷害,父崩攜母自戕,留許某雙腿盡斷,苟活人間。」

  「一路科舉至會試,因私仇被調換試卷,失去會元身份,還要名落孫山。」

  「若說不公,若說憤恨,許某是否也要占一名額。」

  他看盡貪官的同時,也見到青天,他飽受委屈的時刻,也感受溫暖與安慰。🎀ൠ ❻❾Sⓗ𝕌X.co𝓜 🍭🐉

  所以他站在這裡,仍然願意相信科舉,仍然願做青天。

  身為二皇子的祝長煜吃盡苦頭長大,但前有鞠貴妃留他性命,後有燕皇后驅趕小太監,及冠後離開豐京趕往封地,人生將徹底屬於自己。

  真比較起來,誰又比誰更慘呢?

  人群徹底鴉雀無聲,連守城軍在內都呆滯茫然。

  鄭如謙咬咬牙,揚起聲音道,「我沒有大哥這般文縐縐,但我是青樓里長大的孩子,連父都不詳,在十歲那年被趕出青樓,一路摸爬滾打才走到現在。」

  「每次做生意被刁難,被鄙夷,我是不是也要痛恨,為什麼不生在世家,為什麼不能做個風流肆意的公子,為什麼沒有一個權勢兩全的父親。」

  溫知允更是壓著哽咽道,「我的父母從不與人結怨,卻要生生死在我眼前,致我流落天涯,致我輾轉求活,我又該怪誰,恨誰,報復誰。」

  「我父親戰死沙場,我母親被幽禁,我的家族要追殺我,曾經的親人一夕之間翻臉,我又該怎樣?」方恆喃喃。

  在他身後的姜一紅著眼睛,「我的父母雙亡,親族將我趕出來,家財盡數囤完以後,還要將我攆去他鄉,最後自賣自身才活下來,我又找誰怨恨不公。」

  「還有我……」

  「我父母還在,但是只想賣了我為弟弟換取口糧……」

  「我又該怎樣憤恨,怨懟不公……」

  無數人張口,無數種生命匯聚。

  他們或貧窮,或偏愛,或悲慘,或傷痛。

  如果可以,他們也想生活在富貴的家庭,擁有輕快明朗的生活,一輩子衣食無憂。


  可世界就是如此,出身難以抉擇,道路難以拓寬。

  真要論起怨恨,皇帝的兒子連隊都排不上。

  貧瘠的郡城那也是封地,再普通的王爺,那也是宗室。

  冠上祝的姓氏,這輩子就已經超越過太多太多人。

  祝長煜孤苦的幼年真實存在,但他明朗的未來也清晰可見,他的遭遇在世界各地發生著,當出身難以主動抉擇,公平只能成為聰明人博弈的爭取。

  「二皇兄。」等到議論聲稍弱些,長宴開口,「你也知道我的身世,更知道我母親是正宮皇后卻鬱鬱而終,如果連你都認為不公,那我這個嫡皇子,是否也能決絕地叫囂,痛斥,怒喝?」

  這世間痛快的人少而又少,多數帶著難以言說的苦難,在逆境中爬行。

  哪有那麼多不甘,又哪有那麼多龍門可以躍。

  奪權就是奪權,鞠貴妃不應該用辜負當做理由,祝長煜也沒道理拿不公當做藉口。

  「不甘或許只是滋長了野心,本身念頭的存在,才是最大的緣由。」長宴輕聲道,「鞠娘娘是,你呢?」

  祝長煜坐在馬背上, 久久沒能回過神。

  也許他真是因為不甘而憤恨,此刻奪位的衝動竟然淡去許多。

  做一個偏遠郡城的王爺,會舒心嗎?會快樂嗎?

  沒人再欺負他了,大家都會尊重他,愛戴他,對嗎?

  可為什麼這句話,要現在才聽到啊。

  「殿下……」方遠幽幽的嘆息聲響起。

  祝長煜的雙目含淚,手握韁繩,「小五,我退不了,我沒有退路了。」

  不僅僅是死心塌地的五千守城軍,更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邊疆戰場,是許久之前的籌謀,是被憤恨蒙蔽時刻做下的決定。

  「二皇兄此話何意?」長宴面色微變。

  祝長煜搖了搖頭,示意守城軍殺向擁擠的街道,用無辜百姓做盾牌,果然惹得禁衛軍跟邊疆軍投鼠忌器。

  他與方遠兩人,最後深深地望了眼這個皇城,用口型留下「邊疆」兩個字,疾馳離去。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