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曾鴻志和潘貴祥打發走,穆建軍笑呵呵地轉回來,把錢和金鍊子拿給我看,道:「我一說得拜對神仙,那老頭眼神就動了,他明白著呢,這是個老江湖,就他這歲數財力,報號探底,十有八九個坐地老爺。咳,這坐地老爺就是霸占一方的江湖大哥,坐地分髒,去他那一片開張,別管什麼生意,都得先拜他的碼頭。他這種山西挖煤的老財兜里銀子都是沾血帶命的,手上身後沒有硬實東西,沒可能占得住坑口。」
我說:「給你的,你就收著吧。既然是老江湖,想來人脈挺廣,怪不得能搭上潘貴祥的門路,跟你師倆說一聲,事情辦成後再拖他一周。你找兩個機靈點的,去曾鴻志老家打聽一下他是什麼門路。」
穆建軍應了,便麻溜地轉身出門。
我拿起電話想要打給鄭六,卻隱約覺得他可能不會接。
這感覺來得毫無徵兆,就是拿起電話的同時,突然就生了出來。
我心裡微微一動,照常撥打鄭六的手機號過去。
果然沒有人接。
放下電話,我細細回味,卻沒有任何跡象。
仿佛沒有發生過一般。
我便重新拿起電話,想著再打給鄭六。
這次,什麼特別的感覺都沒有。
我便沒有再多往深想,重新撥號。
這次鄭六接了,極惱火地道:「打你大爺的,不知道六爺我打炮呢嗎?」
我說:「鄭公子好興致。」
鄭六一聽是我,立刻改了語氣,「哎喲,惠真人吶,我前陣子還去白雲觀找你呢,結果他們說你已經離開京城了,你說你走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歹得去送送你啊。」
我問:「你還在京城?不是說過了年就回香港嗎?」
鄭六道:「嗨,別提了,說多了都晦氣,家裡不讓我走,什麼特麼的避嫌疑,姓穆的小妞自己作出毛病來了,跟我有什麼關係,連香港都不讓去了。哎,惠道長,是有什麼好事要關照我嗎?」
我說:「之前說的生意來了一樁,過來準備上手吧。」
鄭六道:「家裡不讓我出去,說什麼特殊時期,讓我老老實實的擱京城呆著,要是敢擅自離京,就像胡瘸子一樣永遠別再回京城了,還特別說不許去香港。呸,胡瘸子在香港賺大錢賺得快活著呢,現在就算強拉他回來,他也不會回來。特麼的,憑啥他在香港賺錢就可以,我就特麼就得窩在京城哪也不能去?我特麼集了一個多億,就等著帶去找胡瘸子賺錢呢,不讓我去,這錢都特麼白集了。」
我說:「我找個人給你做保,讓你來金城。」
鄭六道:「哎,我們家老爺子一般人面子不賣。惠真人,你要是能讓我出京城,這回這生意,我多讓你兩成。」
我說:「不用讓我兩成,這回你帶個人一起。」
鄭六哈哈笑道:「怎麼著,你信不過我,怕我暗地裡偷吃?我要真想吃獨食,也不會偷吃啊,你太小瞧六爺我了。」
我說:「照顧個兄弟,你來就知道了。」
待到晚上,我照常做了晚課,到點熄燈上床,換了周成的樣貌,自後窗跳出去,就近借了輛摩托,直奔干休所。
已經午夜,邵老頭居然還沒睡下,拿著本書靠在床上看。
我推窗戶跳進去。
老頭瞟了我一眼,道:「聽說你死了,這大晚上的裝鬼嚇唬我老頭子?」
我說:「我這種人,死死活活,都當不得真。需要活就活,需要死就死。」
老頭瞪了我一眼,放下手中書,道:「你現在是需要活了?」
我說:「想請您老幫忙,換了生面孔,怕您老不認。」
老頭哼了一聲,道:「過年的時候,你也進京了嗎?」
我說:「去了,就在白雲觀住著。」
老頭又問:「黃大夫也去了,是嗎?」
我說:「去了,也住在白雲觀,不過白雲觀的人不知道。」
老頭問:「黃大夫回來了嗎?」
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他雖然故作鎮定,但微微發顫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情緒。
我說:「沒有。」
老頭一下子沉默下來,有些煩躁地胡亂翻了幾下手中那本書,然後才問:「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我說:「以後都不會露面了。」
老頭再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嘆了口氣,「唉,也好,也好。你想讓我做什麼?我這一把老骨頭,離休都快十年了,幫不了什麼大忙。」
我說:「您出的那個孫子,在香港掙了點錢,就開始不思進取,天天胡吃海喝,我看不下去,讓人做局把他的錢都套走,給他點上進的動力。」
老頭道:「我不可能幫你坑他,再怎麼看不上眼,那也是我親孫子。至於你想坑他,我沒意見,你使勁坑吧。」
我說:「我就是告訴你一聲,不是要徵得你同意,也不是想讓你幫這個忙,我來之前,事情已經開始做了。我是想請你做個擔保,讓鄭家的六小子過金城來玩幾天。」
老頭瞪眼道:「現在京城是多事之秋,你剛從京城回來,不可能不知道吧,鄭家不可能放他出來胡玩。」
我說:「所以才要請你做個擔保。」
老頭說:「我這老臉雖然不值錢,可也不會隨便用,你想幹什麼,先跟我老實講一講,我聽著沒問題,才能做這個保。」
我說:「既然這樣,那就不打擾您老休息了,我再找別人幫忙。」
老頭不高興地說:「整個金城,還有人比我更有資格做這個擔保?」
我說:「金城沒有,別的地方也可以有,我只要鄭六離開京城,到哪兒去無所謂,反正只是個幌子,他最終還是要去香港繼續做那個穩賺不賠的發財生意。」
老頭嗤笑道:「我馬上九十歲了,從來沒聽說有什麼穩賺不賠的發財生意。當年遍地大煙館子的時候,都說開那玩意掙錢,可一樣有經營不下去關張大吉的。你是不是想把他坑死在香港?怪不得老三突然回來就再也不去那邊了。你在那邊搞了什麼事情,把老三嚇成那樣?我這孫子我知道,人傻了點,膽子包天,一般事嚇不著他。」
我淡淡地說:「也沒搞什麼,只是安排人以做投資基金的名義搞了個騙局,現在內外大概圈了二十多億,今年這一局就會收尾,這二十多億都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