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餌布局，是常見的江湖套路。
惠念恩的名聲已經大了起來，又折騰出這許多事情，沒人來布局對付，反倒奇怪。
叢連柱這種老江湖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只是沒有直接說自己的判斷。
如果我做不出正確的判斷，他自有話術來引我主動往這上面想。
我對他說：「以後有話直說就行，什麼都我自己想出來的，好像顯得我英明，其實是你我都蠢不可及。」
叢連柱縮了縮脖子，陪笑道：「真人，我這不是怕我想的不對，把您思路給帶歪了嘛。下次我一定不這樣了。我這就安排人，把他們收拾了，斷掉這鉤子。」
我說：「不必了，既然他們想用餌釣我，哪能想不到我會動用江湖力量，你這邊安排人出頭，他那邊肯定是已經有應對定計，層層套下來，終究是要釣到我出頭露面。現在養生協會的事情沒有徹底完結，公家從上到下都高度警惕，讓他們這麼一層層套下來，不知道中間還要鬧出多大的動靜，惹來公家注意，他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最終承擔公家怒火的還不是我們這些本地人？」
叢連柱問：「那您是準備親自出手？」
我說：「既然他們想釣我，那就一步到位，讓他們釣好了。你把這三伙人的情況告訴我，回頭散出消息，選些合適的人，按你的計劃，做對付那三伙人的準備，給我出手打個掩護。」
叢連柱問：「要不要給您選些可靠的合用人手。」
我笑了笑，道：「這金城哪來的可靠人手。」
這句話不僅僅是在表明我的態度，也是在敲打他。
他有些過於相信那些金城江湖人物了。
否則也不會張口就說出安排人收拾那三伙人的話來。
可事實上，金城江湖人物並不可靠。
地仙會在金城經營十餘年，勢力盤根錯節，葛修魏解這些老仙爺雖然死了，可他們卻還有大量門下仍在，就算我之前通過公家力量進行打擊，強行壓服了各個飯口，可那只是在強大力量威壓下的表面臣服，他們依舊事實上控制著各個飯口，表面同我委與虛蛇，實則暗藏禍心，一旦得有著機會，肯定第一時間起來跳反。
如果我真是想在金城這一畝三分地當坐地神仙，剷除五個老仙爺，接手地仙會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繼續挑起江湖紛爭，藉機清洗舊勢力，用三到五年時間完成所有飯口掌穴的更新換代，最終達到掌握整個金城江湖的目的。
不過我沒有興趣當坐地神仙，更沒興趣做江湖坐地老爺，只要他們承認我這個金城老仙爺的名頭，老實按期孝敬，我就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耗費精力。
可如果他們不老實，那我也不介意，藉機摟草打兔子，再清一次場。
聽我這麼說，叢連柱神情就是一凜，道：「真人，我錯了。」
我擺了擺手，輕描淡寫地說：「你沒什麼錯，只不過沒弄明白我的意圖。我只是借金城這塊地方辦事，從來沒想過要把這裡經營成自己的根本之地，所以這金城江湖，無論是術士，還是幫派，沒有不可利用，沒有不可拋棄，也沒有不可以死的。老叢，這世界大得很，要做的事情也很多，金城不值得我們耗費太多精力去經營。記住了，你現在是我惠念恩的門下，不再是跑輪子活的老千，不再是江湖下九流，別看低了自己。」
從連柱深深低下頭，後頸上明顯見了汗。
「我明白了，謝真人提點。」
他沒再敢多說什麼，把那三伙人的情況跟我交待清楚，起身離去。
出門的時候，居然在門檻上絆了一腳，踉蹌了幾步，好在功底深，總算穩住身形，沒有當場摔倒。
叢連柱一走，我便立刻起身出門，去看了那三伙人一回。
看每一伙人的時候，我都會換一個樣貌。
這三伙人各有不同身份。
一夥是挑里腥的，每天在先街邊擺攤耍把戲，我用曹奇的樣貌去看。
一夥是吃噶念的，已經跟本地江湖人物接了頭，正像模像樣的尋摸新買賣，我用王正的身份去看。
一夥是打虎放鷹的，正各個場子轉悠找底穴，我用胡艷榮的身份去看。
不僅看，還跟他們嘮了幾句。
跟挑里腥的交流啃頭，跟吃噶念的探討買賣經，跟打虎放鷹的講金城場子盤底。
相互之間交流甚歡。
都是真正的江湖下九流。
全都是來自東南。
他們也以拜碼頭為理由向我探聽惠念恩的消息。
我只撿街面上流傳廣的說，加些道聽途說的玄乎內容。
他們就沒有跟我繼續聊下去的興致。
看了這麼一回，摸清了對方的底，確認這三伙人中一個術士都沒有，我心裡有了底，轉頭就給張寶山打電話。
張寶山興致很高，一聽是我，便笑道：「惠道長，你這可真是能掐會算，我剛想聯繫你呢，你就先打電話過來了，怎麼著，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吃我這頓飯？」
我一聽他的話頭，便明白過來，說：「恭喜張隊長，開春好事迎門，從此平步青雲。」
張寶山道：「好事還是壞事可說不準吶，趙開來這樣的大人物放著京城遍地能人不用，大老遠地提我這麼個沒根基沒名氣沒本事的小角色進京聽用，這要辦的肯定是大難事，辦好了，立功受獎升官不用說了，辦不好，沒準就要把命扔在京城了。」
我說：「其實你可以拒絕，趙開來不會強求你。」
張寶山道：「男子漢大丈夫，沒機會也就算了，有機會哪能縮卵子不搏一搏？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我老張這口氣還沒泄呢。得，說多了倒好像我這人矯情了，惠道長你這打電話過來，不是光為了祝賀我吧，有事你說，趙主任給了我一個月安家的時間，四月底才去京城報導，現在在金城多少還能辦點事。」
我說：「有三伙從東南來的江湖人，明面上看著沒關係，實際上是一夥的。我身邊現在有伙子江湖人幫忙跑腿辦事，說他們可能是來採買生口，就是買人的。我師兄說過，拍花幫千面胡最大的兩個客源地，一是西北，二是東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