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義逃出唐門山門後,又向著南方而去。
他壓制著腰間的丹噬,腦海中回想著自己孫子張楚嵐的身影,咬了咬牙。
「楚嵐吶,爺爺這次或許不能陪你了。」
心中回想起過去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生活,張懷義心中的決心越發強烈。
「至少也得把這群老傢伙一起帶下去,就當是為了楚嵐!」
這般想著,他的身影更加快速地穿梭在夜幕下,向著自己的下一個目標而去。
楊烈開著土木流注,用著唐門的絮步,緊緊跟在張懷義身後,在察覺到張懷義突然加速許多後,直接頓住了腳步。
「開始燃燒自己的先天一炁了嗎?」
他的身影幽魅般的出現在了一頂樹冠上,他眺望著張懷義周身浮現的點點炁光,沉聲說道,「這張懷義開始拼命了,看來丹噬還是對他起了作用。」
先天一炁乃是人身的本源。
人之降世,先天一炁隨著出生後的第一聲啼哭後便開始慢慢泄露。
修煉者們打熬性命,儘可能地去延緩先天一炁的外泄。
所以,對於修行者們而言,長壽且少病屬於再正常不過的現象。
但等到人體先天一炁消散乾涸的那一刻,人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除非遇到生死危機,一般異人都不會去點燃自己的先天一炁去換取那片刻時機。
仙道貴生,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這也是楊烈判斷出丹噬對張懷義起了作用的原因,想來這此一戰後張懷義也沒有多少活頭了。
如今張懷義強行燃燒自身先天一炁,修為得到很大的提升,不可窮追。
楊烈望著張懷義逃走的方向,眼神幽深。
「不管丹噬是被什麼壓制了,張懷義這次必須死!」
「至於《炁體源流》,能留下最好,要麼就讓它失傳!」
「嗯?還有人?」
正在楊烈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做時,他突然轉頭,看向身後的方向。
大約十幾人正在夜色下向著楊烈的方向迅速趕來。
雙方的距離逐漸靠近,楊烈的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樹冠,只有隱約的輪廓顯露。
「前兩天各地傳來消息,說是張懷義從華中開始,連夜闖入各大異人流派山門,殺了不少老人,行蹤不定,且身後追著不少人,想來這些人要麼是為了報仇,但更可能是為了《炁體源流》。」
看著迫近的那群人,楊烈眼神微微轉動,心念間思索著前幾日的情報。
「燕武堂、黃門三才、一氣流、自然門、天工堂、術字門......唐門......」
「呵!三十六賊,如今這張懷義夜闖當年三十六賊門派意欲何為?」
楊烈在腦海中逐漸理清了思路,他隱約猜測到張懷義的行動路線。
「罷了,不想這麼多,如今看他向東南而去......」
「東南方向,火德宗!先跟在這群人後面,吊著張懷義。」
楊烈看著從下方經過,針對張懷義的追兵們,默不出聲地隱藏在樹冠上,看著他們逐步遠去。
謹慎的他並沒有動身直接前往火德宗,他遠遠的跟在這群追兵後面,沿著張懷義的前進軌跡追追逐著。
腳下絮步一動,開著幻身障的楊烈沿著追兵們留下的痕跡追蹤著。
……
龍虎山,天師府
夜晚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新一天的朝陽重新升起。
燦爛的陽光撒遍大地,明媚的陽光帶給人新一天的熱情。
但如今天師府的氣氛卻有些沉默。
後山老天師的房間門窗緊閉,沉默的陰影籠罩著這間不大的房間,陽光沒能穿過門窗的防禦,留給室內略顯漆黑的氛圍。
老天師此時面無表情、閉目盤膝坐在床上,他穿著一身白色的中衣,榻上隨意地擺放著翻開的道經。
看起來此時的老天師也沒有那個心情閱讀這些靜心的道藏。
他的手邊放著一沓空白的黃表紙,上面空無一字。
在老天師床邊,他的師弟田晉中坐在輪椅上低頭不語,默默地看著道袍上的花紋出神。
陰影籠罩著田晉中的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師兄弟二人都不說話,寂靜伴隨著陰影充斥著整個房間。
「嗡——」
突然,原本安靜放在老天師手邊的黃表紙泛起了微微的赤光,像是硃砂一樣的紅光微微驅散了一點黑暗。
紅光在黃表紙上涌動著,漸漸在空白的紙面上勾勒出一個又一個整齊的字符。
這是道門有關千里傳信的秘術,一般用於道門的各脈分支和主脈之間相互交流。
正一道以天師府為首,其下統領著尊認龍虎山為宗壇的各脈分支。
如今給老天師發信的,是他的八弟子,負責掌管整個正一消息情報的梁國富。
字符像是由硃砂所寫,在黃表紙上顯得分外顯眼。
很快,紅光涌動間,黃表紙上就洋洋灑灑生成了一篇章文。
章文全部生成後,黃表紙上的紅光也漸漸隱於虛無,只有燦黃色的紙面上那一行一行整齊的硃砂文字。
老天師睜開雙目,掃了一眼滿篇符文的黃表紙,他抬手將最上面這張表文取下。
乾燥的黃表紙在老天師手中嘩一下展開。
兩隻蒼老的手掌捏著紙張的下角,老天師伴著床邊窗戶透來的日光,平靜地一行一行仔細看著紙張上的章文。
「唉!」
看完之後,老天師嘆了口氣。
「國富說什麼了?」
田晉中略顯沙啞的聲音從輪椅上傳出,他微微抬頭,一雙紅目緊緊盯著老天師手中的黃表紙。
「懷義昨夜又闖了唐門和火德宗的山門,打死兩家守山弟子四名,傷人不計。」
老天師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撐著身體說道。
說完,他將手中的黃表紙扔進了床邊的火盆里。
黃紙剛一落進盆中便自動燃燒起來,明黃色的火焰照亮了房間的一角,也照亮了兩位老人臉上凝重的表情。
火焰很快便將紙張吞噬殆盡,無物可燒的它漸漸消散在黝黑的火盆中。
盆里只剩下些許漆黑的灰燼。
「如今唐門和火德宗已經戒嚴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出來,懷義屁股後頭跟著有二十幾號人了吧?」
田晉中突然出聲打破了平靜,他擔心地向老天師問道。
「呵,二十?遠遠不止,你算漏了全性。」
老天師頭也不抬地注視著盆中的灰燼,「如今誰也算不清他屁股後頭都有多少人。」
「這大耳賊!」
老天師感慨了一聲,然後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著室內這片陰暗的空間。
「師兄,你說懷義會回來嗎?」
田晉中看著老天師這副表情,嘴皮動了動,輕聲問道。
「門開著,想來就來。但只怕人家不願意回這偏遠的山上。」
老天師的話語中充斥著些許怒氣,但很快便平息下來,「別管那麼多,腳在他身上,想回來便回來了。」
他轉頭向一臉擔憂的田晉中安慰道,「因緣際會,不可強求。那大耳賊機靈著呢,既然敢這麼幹,肯定有他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