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石台上的三位老者爆發出更加強烈的大笑聲。
他們仿佛看到了自己功成那一日,武當新添了一位仙人之資的金丹真人。
他們三人沉迷於風后圖中,渾渾噩噩地在後山過了一輩子,如今也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為武當增加底蘊了。
周蒙從他們的笑聲中聽出了豪邁和慷慨,「可是金殿和須彌座已毀,以你們的這近乎腐朽的凡身,要想接引天地陽炁,只可能是死路一條!」
「而且此舉奪天地造化,說是逆天改命都不為過。」
「師兄,師弟,收手吧......」
周蒙踉蹌著手提油燈向著三人的方向走了兩步,他驚恐地看向對面石台上三位癲狂的師兄弟,他們瘋狂的想法讓周蒙冷汗直流。
他隱約明白了這三個瘋子的打算。
武當乃是北方真武大帝的道場。
在武當的天柱峰上有一座金殿,這金殿乃是明朝永樂年間開始建造,歷史悠久,工藝絕倫。
而且這金殿自從建成,還有一千古奇觀——雷火煉殿。
每當大雷雨來臨時,金殿四周便出現一個個龐大的火球在其旁來回滾動,遇物碰撞即發生天崩地裂的巨響。
有時雷電劃破長空,如利劍直劈金殿,武當山金頂頓時金光萬道,直射九霄,數十里外可見武當峰巔之上紅光沖天。
再加上傾盆而落的大雨,水火交融、雷火交加,盡顯自然之造化。
常人來看這只不過是古代匠人們高超的手藝,以及古代文化的深厚底蘊。
但對於異人而言,這是武當山不可或缺的底蘊之一。
在五行中,北方屬玄水,而金生水。
道家認為「天一生水」,意思也就是【水】有著無窮的造化之力。
除此之外,凡火傷身,真火生神。
修行者借自身陽氣點燃本命之火,由此為體內周天運作提供燃料與能量。
異人們修行,腎水和心火是不可或缺的原料,道家稱之為金銀鉛汞。
內丹之法通俗來說就是讓坎水離火在體內相交匯,奪取水火共濟之間的造化,以此來熬煉自身性命。
【雷】在道家更是有著特殊的地位,被認為是天地間陽炁的顯化,可驅神役鬼、殺邪除魔。
夫雷霆者,天地樞機。
雷除了代表煌煌天威,還代表著萬物的造化生機。
武當山天柱峰的「雷火煉殿」,水、火、雷三者共濟一堂,再加上當初武當祖師布置的手段。
這其中的造化和奧義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可惜如今造化盡毀。
山洞內的石室被周圍的火焰照的通明,石台上的三位老人聞言停止了大笑,他們用自己漆黑的瞳孔看向了周蒙。
「順勢堪避紀算禍,逆行方得會元功!」
有著大耳垂的盧姓老者輕聲念叨,「周蒙師弟,我們三人此時只有片刻清淨,馬上就會再度陷入內景。」
「時間不多了,所以我們也就不和你繞彎子了。」
方姓老者微微頷首,「師弟,我們三人當年貪圖風后奇門,墮入了內景,這些年來在這山洞裡空耗自身,如今也是快到了油盡燈枯之象,沒多少活頭了。」
「大猴子當年第二次上山想要把風后拿走,結果我們以死相逼,越陷越深,早已無法回頭了。」
洪音沉默了片刻,「呵呵呵,師兄,可能之前你和呂小子說的對,我修行不到家。但我還是不服,如今我想給武當造一個金丹真人出來,也是想證明我洪音和你們兄弟比起來,不差!」
「不差!」
「我洪音不差!」
說著,洪音露出了自己那枯槁的面容,他看著面前的周蒙神情有些猙獰,「我洪音就算自困山洞,走不出內景又如何,等我見到了師父,我也有膽說一聲他看岔了眼!」
「我今天借風后奇門通傳內景,將兩位師兄喚醒片刻,將自己這計劃說給他們聽,他們也同意了不是嗎?」
說著,他轉過頭看向兩邊坐著的方、盧二人。
二人看著周蒙點了點頭,「師弟,我等去意已決!」
周蒙一手提著煤油燈,一手顫巍巍地指向三人,「你......你們......」
他身形顫抖著,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
洪音看著他這副樣子,喝罵道,「別婆婆媽媽的,我們三人馬上又要歸於沉寂,如今就當你同意了。」
「風后奇門的內景我們一輩子也沒出來過,如今折了我們三根老骨頭去換一個武當未來不好嗎?」
「道始於一,生於三,合於五,小成於七,大成於九。」
「我們再給他四年,這四年你要將那呂家小子好好磨練磨練,成就內丹不僅看修為,更看心性。」
「可是......」
「可是,可是你個頭,老夫就是瞧不上你這性子......」
「啪嗒!」
還沒等洪音罵完,他的頭重新垂到了胸口,再次沉寂了下去。
「呼——」
石室內四周的火焰也隨著洪音的沉寂熄滅,只有周蒙手裡那盞油燈還散發著昏黃的光芒。
「到時間了!」
方、盧兩位老者也跟著洪音的沉寂再次低下了頭,石室內再次恢復了幾十年間的寂靜冷漠。
周蒙提著油燈朝三人再次走近,昏黃的燈光打在三人的身上,讓人看不清晰。
「師兄!師弟!」
他嘗試喚了兩聲,但沒人回應。
在確定三人真的沉寂之後,周蒙轉身向外走去,「唉!」
「有時候真希望你們一直瘋下去,起碼不要在清醒的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
在離開石室前,周蒙回過頭看了一眼重新隱藏於黑暗內的三人,下一刻又轉身走了。
「噠噠噠......」
空蕩的山洞內迴蕩著周蒙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周蒙提著燈的身影緩緩來到山洞口,他看向外面明亮的陽光,回想著一路走來的漆黑道路,心底也做出了決定。
「這陽光可真好啊!」
邁步走出了山洞,感受著照在身上的陽光,周蒙久違地覺得渾身鬆快了起來。
他吹滅了手裡的油燈,向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四年嗎?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