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實驗場會啟動『熒幕』,但很抱歉,離水區域出現了未定性的詭,我們無法向你增派專員了。」
「我清楚了。」白易沒再多說什麼,掛斷了電話。
屋漏偏逢連夜雨,白易知道,這三座城市大抵是保不住了。
嶺北、沅江、西門,這三個久存於史書近一千年的中型城市,即將連帶五千萬人不聲不響的消失。可白易作為這次事件的外調指揮官,卻什麼也做不了。
這三座城市本是真理之門——李霄的轄區,但自一個月前李霄失蹤,到昨日詛咒娃娃的斷線,李霄確認死亡的這段時間內,這麼多次的進入調查竟都石沉大海。
白易嘆了口氣,他的年齡並不大,應對「現象級」詭的經驗也確實為零——畢竟這次事件是全球第二次現象級詭事件。但他作為一類詛咒的持有者,本不應該如此束手無策的。
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階段只有詛咒持有者才有可能在進入現象級區域後利用詛咒脫離,但加上已經派入災區的九位被詛咒者,應對這次災難的持咒人(詛咒持有者)一共只有二十六位。
被派遣駐紮於災區附近的支援軍隊有很多支,軍部環繞災區派出了14支探索隊,但同白易派出的四隻由持咒人小隊一樣,都沒能將任何信息傳回。
如果山羊鬍李霄還活著就好了,很多持咒人都是這樣想的。作為被詛咒娃娃特殊標記保護的七位持有現象特性詛咒的持咒人,山羊鬍的真理之門雖然會因為問題的類型而積蓄高昂的代價,但「真理」特性能夠保證「門」所回答的信息一定真實。而今面對信息空洞的狀況,準確的信息最為關鍵。
哎,可惜——白易沉默的哀嘆。正在從法奧國趕往此地支援的命運牌先生,可不是個靠譜的預言家。一旦受到錯誤信息的干擾,這次災區救援的成功率將小於百分之五。
三天之後,當一切準備完畢,他也會進入災區。白易啊白易,希望這次的夢境能夠成功展開。
哎......
//
「啊,我地哥!啊,咋離開這雨啊——」
「不知道。」
「親哥啊,你不是那啥,什麼雨的代言人嗎?你把這雨停了不就完事兒?」
「......」
「嚶嚶嚶,遭受冷暴力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
張希沉默的注視著正在溶解的「撬棍」,耐心的等待著。
「啊,餓了。」
飢餓的藝術家翻遍了身上的每一個口袋,終於找到了一枚收音機的碎片和一個螺絲釘,像嚼薯片般,咯嘣咯嘣的吃了起來。
張希現在已經能夠屏蔽雨聲,從而與藝術家進行交流了,他推測,這是稻草人丟來的撬棍的作用——使自己能夠掌握雨。但也有可能自己本便可以調控雨,只是積蓄於此的雨太過厚重,他需要一點幫助。
張希並沒有擅自觸碰那如眼珠般的圓球形「撬棍」,只是任由雨水將其溶解。他並不清楚這是否是撬棍的用法,但已被融化成菱形的撬棍的確發揮著正向的作用。
「不是,希仔,你不會在等他融化吧?」藝術家好奇的湊過來,疑惑的向張希詢問。
「嗯。」簡潔的回應。
張希總是對陌生的人抱有警戒式的冷淡,當然,這位藝術家的話也有些讓人疲於應對了。
藝術家叫鄒通,一個播音系畢業的失業人員。據他自己所言,播音專業,*都不學。
他的詛咒大抵與稻草人附身時的使用情況差不多,至於代價嘛,說實話,啃收音機和屏蔽髒字或許就是了。他說他送外賣不小心闖入雨中,已經是雨里流浪的老油條了。
是真正的油條——看他那被雨水浸濕卻依然有型的頭髮,他自信的估測他已經在雨里待了20天了。
不得不說,他真能活。
「完了,沒收音機吃了。哎!新的饑荒已經出現,怎麼能夠停滯不前,穿越......」
唱起來了,張希不得不感慨,鄒通的心態真好。這種活一天賺一天的樂觀性格,是張希所羨慕的。畢竟在這雨中走了這麼多天卻只是觀測著重複的雨幕,張希也有些心焦了。
不知道父親怎麼樣了,依稻草人所吐露的消息來看,那座他所生活了18年的城市,恐怕在遭遇一場前所未有的劫難,他不知道未來將如何,這種不可預測的生活讓張希不安。
黑影是癔症的表徵,張希記著稻草人所講的每一句話,但只有這一句,他大抵能夠確認其真實性。現在的黑影已經在他主動的臆想下成為了一個鐵盒,張希將他置於雨中,同樣觀察著盒子的溶解。
「啊。」一曲唱罷的鄒通感慨般的呼出一口氣,他看著飄在雨中的穿蓑衣的顱骨,不知道在醞釀著什麼新的話題。尬聊嘛,他一播音專業優秀畢業生,能不會這個?
又是漫長的等待,兩個雨中的生物磕磕絆絆的聊著,不過,雨好像下的更大了。
//
「慶沐吾主,祂將蘇生!」
「讚揚吾主,祂將垂憐!」
西門市,市郊的古老的祭壇已經圍滿了身穿黑袍的人,他們一個個沉默的站在雨中,聆聽著主教的唱誦,等待著祂的庇護。
何其荒謬?古老的先祖修築了粗糙的祭壇,他們曾獻以少牢,妄圖庇佑奉上虔誠之人,可這有什麼用呢?羊的眼瞳突出,或許是神借用了他廣闊的視野。祂看得到閉眼誦念的達官顯貴,同樣看得到顆粒無收的遍地餓殍,同樣看得到寒夜凍死的累累屍骨。祂總是看的清的,因此不予理會祂的信徒。
而今,不再愚昧的人們因恐懼相會,他們踏上祭壇,隔開了同胞的咽喉,妄圖以他人的苦難平息邪神的怒火,可這有什麼用呢?死亡的女孩暴突著眼球,癔症會藉由他的目光。祂看得到可口的羔羊,同樣看得到人們扭曲的信仰。祂自人類的癔症中降臨,便不再是現象的一角,不再是被樹啃噬的孩童。祂會拔除貪婪的樹,掃除厚重的雨。
祭壇上的祭祀高揚起頭顱,讓漫天的血水迸濺,為每一位信徒洗禮。他已經不再受肉體的制約,邁向了永遠的死亡。
但仍有聲音自無頭的屍體傳來,他高呵:
「恭迎吾主!」
人群更加狂熱,癔症同樣在連接。如影般的藤蔓梟去他們的頭顱,但一切已經無法阻止。
遠方的叢林中,睿智的樹目睹著祂的將臨,在這樣一個並不友善的時間,在這樣一個搏殺的囚籠中。
它需要一把刀,一把不分敵我的刀。
囚籠的一角,緩緩打開了一個缺口,真理的門扉突兀的出現,像是投入水中的一粒石子。
門放出了幾隊驚慌失措的人,之後又隱沒於叢林之中。
餌料已經布下,很快便會有魚前來的。
樹簇擁著,於無風時抖動著它們的枝葉。
囚籠內,誰是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