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頭臉黑如墨,抽了兩口旱菸,突然問了句:「勝利,你剛見了周容彥,他有沒有變成殘廢?」
「他只是受了傷,沒有殘廢。」
說到這個,季勝利對家中長輩有兩分埋怨,拉著臉道:「奶奶也是的,不調查清楚就亂做主張。」
「他要是真殘廢了,這次回來就不是單純的養傷,而是退役。現在他並沒有退役,只是在家裡養傷,這就說明他沒有殘廢,等傷好就會返回部隊。」
「剛剛我見到了他人,腿傷還沒好,但那樣子根本不像是殘廢了,可能就是傷得重了點,需要多休養一兩個月。」
周容彥年紀輕輕已是營長,前途未來不可估量,季勝利一想到好好的親戚人脈被三叔三嬸給毀了,他就滿肚子不爽。
再想到季落的變化,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季家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
而這一切都是三叔三嬸愚蠢所致。
見三叔此刻還在旁邊罵罵咧咧說些廢話,他氣得胃疼,當著爺爺的面數落了句:「三叔,不是我做晚輩的說你,你遲早有一天會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的。」
「我現在就後悔了,後悔沒早點將季落這賤蹄子給溺死。」
季三林滿臉的戾氣,一副要吃人的猙獰面孔,齜牙咧嘴:「她要斷絕關係,老子我如她的願,我就當從來沒養過這個白眼狼。」
「我家美妮現在在國營廠上班,日後嫁個城裡人,我跟著她就有享不盡的福,我還有兩個兒子孝順,以後養老用不著靠她,她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季勝利見他這態度,也懶得多說了,「既然你同意了,現在就把事情辦好吧,省得讓我來回跑路。」
他們昨晚上就在家裡商量好了,季勝利也找了人幫忙,連夜見到了季老婆子,讓她將所有事推到了陶蘭身上,今早上就可去公安局接她出來。
這下他們趕著去接人,也就沒多耽擱時間,叔侄兩一起去醫院找季落了。
季落正在跟周容彥說糖廠工作的事,見季勝利又回來了,後面還跟著視她如仇人的季三林,沒有先開口說話,靜等著他們說明來意。
「季落,三叔已經表態了,你提的兩個條件他都答應。」
「只不過,三嬸現在被公安局帶走了,她沒法親自過來道歉。三叔無論如何都是你爸,既有生恩也有養恩,這道歉的話,是不是可以...」
季勝利的話沒說完,季落懂他的意思,面色淡淡:「口頭道歉不用了,給賠禮就行。」
就算逼著他們口頭道歉,也是不誠心的,與其糾結這沒意義的道歉,還不如要點實際的賠禮。
季落在這種事情上想得透徹。
原主在季家受了十八年的罪,命也丟在季家,一條命的仇不是幾句口頭道歉和賠禮就能抵消的,她遲早會讓陶蘭還命的。
「你要多少?」季勝利將球拋給她。
季落聽著笑了,淡淡將球拋回去:「我隨便你們給,我相信勝利哥會權衡利弊的。」
季勝利雙眼微眯,看她的眼神頗深,以前還真是低估了這個堂妹呢。
周容彥坐在一旁沒有說話,見季落一句話將季勝利給架了起來,眼裡閃過一道笑意。
昨天他從陳志峰處打聽了些季落的事,外人對她的印象是老實軟弱,在季家是個存在感很低的出氣筒,現在看來她以前是迫不得已藏拙,如今沒有必要再隱忍了,她的鋒利爪子也開始掏出來了。
「季落,家裡的情況你比較了解,三叔三嬸平時賺錢不多,他們手裡基本沒有積蓄,除了醫藥費外,他們最多拿出五十塊錢來。」
其實這五十塊錢還是季勝利要求的,以季三林的脾氣,他是一分錢都不願意出的。
季三林兩口子都是好吃懶做的人,沒有任何手藝,平時干農活也不積極,賺的錢還不夠他們自己吃喝拉撒,這些年家裡主要是靠季落幹活賺糧食養著他們。
季三林是隊裡出了名的酒鬼,手裡只要有錢就拿去買酒了,經常喝得爛醉如泥,沒錢了就找兩老傢伙要。
陶蘭和三個兒女也都是混不吝的,花錢大手大腳,不賺錢卻要吃好喝好,隔三差五稱肉買糖,過年過節總要買新衣服,跟季三林一個混樣,手裡沒錢就找二老討要,不然就去兩個兄弟家裡打秋風。
其實季大林和季二林兄弟兩家早就有怨言了,可二老死護著老三,加上陶蘭娘家有親戚在縣城當幹部,她自己又潑辣蠻橫,跟她對上也討不得好,他們再不滿也還是忍下來了。
今天這事鬧開,是季三林自家的事,季落要求道歉賠償,季大林兄弟倆堅決不同意二老掏錢,讓他自己來解決這事。
季老頭也不願出這冤枉錢,對,在他看來,就是冤枉錢。
若不是怕老婆子在公安局留下案底會影響長孫的工作,他根本不會搭理季落,也不會同意拿錢來打發她。
季三林兜里總共不到三塊錢,家裡僅剩的積蓄都被陶蘭收起來了,今天帶過來的這五十塊錢,是季老頭借給他的,昨晚上還當著兩兄弟妯娌和侄兒侄女的面寫了欠條,答應陶蘭出來後就立即還錢。
季落比誰都了解季家的情況,他今天能拿出五十塊錢,定是季勝利單方面逼迫做主的。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她先拿著再說。
再說了,她現在身體狀況不太好,跟他們蠻橫對上不是明智之舉,以後她會再一點點為原主討回利息的。
錢只有這麼多,但其他東西她得多爭取,「這半年我自己賺的糧食,我要帶走。」
「你個賤蹄子,你要了錢還不夠,還來搶我的糧,你找死呢。」季三林又咆哮炸雷了,做出一副要吃人的姿態。
季落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與季勝利對視著,話也是跟他說的,「家裡有這樣的小叔,你覺得丟人不?」
季勝利不說話,臉色特別的難看。
「反正我有這樣的爸,我覺得特別的丟臉,這輩子投胎給他做女兒,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季落說話也不客氣,絲毫沒給季三林一點臉面。
「老子生了你個賤蹄子,我還嫌丟臉呢。」
季三林屁本事都沒有,除了扯著嗓門吼叫撒潑鬥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