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鐵松林為界,往南二三十里的範圍幾乎成了燕軍的狩獵場。
被擊潰的涼軍在這片土地上胡亂奔逃,一名名燕騎揮舞著彎刀,肆意收割京軍士卒的性命。
在戰事一開始,徐圭麾下的兵馬還能勉強抵抗一二,原本打算結營固守,哪知道虎賁左衛眨眼間就崩潰了。有些將門子弟慌不擇路,竟然帶著燕軍一路逃進了虎賁右衛的營地,導致營門不攻自破。
這下好了,鐵松林一線所有涼軍軍營都被攻破,燕軍肆無忌憚地到處衝殺。
徐圭生怕被燕軍團團圍住,只好帶兵後撤,他這邊一撤,燕軍數萬精騎就趁勢掩殺,直接把他打垮了。
總計四五萬兵馬的左右虎賁衛徹底成了散兵游勇,任由燕軍宰殺,想活命就只能悶頭跑。
石磊那群富家公子哥們陸陸續續湊到了一起,有的人渾身帶傷、有的人哭爹喊娘,所有人都極為的恐懼、害怕。
他們親眼見到活生生一個人被燒成黑炭;他們親眼見到同行的夥伴被燕軍的彎刀砍成肉泥,甚至連跪地求饒都沒用;他們親眼見到了數以千計的北燕精騎發起衝鋒,那陣勢,堪稱毀天滅地。
此刻已經沒有人去想所謂的軍功了,只希望自己能活著逃出這片血腥的戰場。
「撲通~」
「哎呦~」
在馬背上顛簸了一夜半天的石磊終於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一頭栽倒,疲憊的揮了揮手:
「不,不行了,我跑不動了。死就死吧,我真的不行了。」
這位伯府的長孫苦不堪言,騎了這麼久的戰馬,大腿內側全被磨破了,疼痛難忍。
身上衣冠不整,又混雜著酒水、污水、鮮血,整個人惡臭不堪,堂堂豪門公子,現在惶惶如喪家之犬。
「不行了我也不行了,不跑了。」
盧寧順勢滑落馬背,往地上一癱,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領頭的倒下了,其他那些公子哥自然也三三兩兩癱坐在地,連著跑了這麼久,差點要了他們的命。
「這些燕軍也太可怕了,深更半夜的冒出來,和幽靈一樣。」
有人滿心後怕的說道:
「怎麼和咱們之前遇到的那些燕軍不太一樣呢,夜裡撞見的比之前要厲害許多。」
眾人都默不作聲,他們大部分雖然是紈絝子弟,但不代表他們沒腦子,到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打了那麼多勝仗,分明就是燕軍在誘敵深入,讓他們嘗一點甜頭,可笑的是他們真的以為燕軍不堪一擊。
「隆隆~」
「轟隆隆~」
剛休息了沒一會兒,遠處就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大批騎軍湧出地平線,朝著眾人休息的地方疾馳而來。
「燕軍!」
石磊渾身一哆嗦,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快跑!」
「不要急,不是燕軍!」
還是盧寧眼尖,按住了躁動的石磊:
「好像是邊軍,陷陣營與白羽營。」
奔騰不絕的騎軍分為一黑一白兩種顏色,涇渭分明又渾然一體,一匹匹戰馬穿過潰散的京軍,沒有停下來休整,而是逆流而上,朝著鐵松林的方向趕去。
一雙雙冷漠的眼神從公子哥們的身上掃過,殺氣凜然,雙眼中看不出一絲慌亂,只讓他們覺得遍體生寒。
「吁吁~」
蒙厲與花寒停在了他們的面前,居高臨下,看著這些公子哥。渾身的殺意鎮住了這些公子哥,這得殺多少人才能磨鍊出這種氣勢啊。
「咕嚕~」
石磊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兩位將軍,燕軍,燕軍就在後方。」
他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一絲哀求,他希望這些邊軍能保護他們,打退身後的追兵。
蒙厲平靜地問道:
「沈老將軍何在?」
「不,不知。」
石磊的聲音細若遊絲:「好像,好像被燕人給圍住了。」
「呵呵,圍住了?」
蒙厲冷笑一聲,策馬遠行,只丟下一句:
「丟下主將獨自逃亡,若是在我邊軍,你們這些人早該斬首示眾了!」
……
「駕!」
「噠噠噠!」
「快一點,再快一點!」
上千騎兵正在平原上策馬狂奔,人人甲冑沾血,神色有些慌亂,看軍服這裡全是虎賁衛的將士,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就是北燕的追兵,聲勢浩大,起碼有近萬騎,若是被燕軍追上,這裡的兵馬定然屍骨無存。
沈岱回頭看了一眼追兵,咬著牙說道:
「爺爺,你先撤吧,孫兒帶兵斷後。」
「住口!」
沈洪清罵了一句:「我費盡千辛萬苦把你救出來,可不是讓你去送死的,加把勁,說不定就能把燕軍甩開!」
老人手中的長槍已經被鮮血染紅,為了救出沈岱,他在燕軍陣中殺進殺出,差點把自己的老命都給搭上。
「嗖嗖嗖!」
話音剛落,身後燕騎就施放出一波波箭矢,當場就有不少人中箭墜馬,然後被燕軍趕上,一刀收割人頭。
沈洪清滿臉悲戚,麾下將士苦戰半夜,早已精疲力盡,他心裡很清楚沒有甩開燕軍的可能了。
「爺爺你看!」
就在老人萬念俱灰之際,沈岱突然往前一指,語氣極為振奮。
沈洪清下意識地抬頭遠望,兩座騎陣一左一右矗立在前方,兩面碩大的軍旗在風中高高飄揚。一名名披甲騎卒紋絲不動,似乎在迎接燕軍的到來。
「陷陣營,白羽營嗎。」
老人眼中既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又有一種莫名的恥辱感。但還是帶著人快馬加鞭,從兩座騎陣的中間疾馳而過。
蒙厲朗喝一聲:
「請老將軍先退,燕軍交給我們!」
沈洪清咬牙抱拳道:
「謝了!」
「駕!」
「轟隆隆!」
突然出現的陷陣營與白羽營讓身後的燕軍停下了追擊的腳步,領軍而來的主將恰好是涼軍的老對手,鐵勒風與巴爾虎。
鐵勒風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兩營騎兵怎麼來了,咱們差一點就能把沈洪清這老東西給宰了。」
「追了半夜,顧思年的反應再慢也該反應過來了。」
巴爾虎冷著臉抓住了手中長槍:
「怎麼樣,要不要和他們殺上一場?」
這一仗巴爾虎可還沒殺夠呢,對付這些紈絝子弟實在是沒什麼意思,倒不如與涼軍精銳好好打上一場。
鐵勒風猶豫許久,最後吐出一口濁氣:
「呼,算了吧,昭平令大人有令,見好就收,沒必要與涼軍死拼。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