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髮固德身後,衝進來的鮮卑軍也傻了眼,齊齊呆住,只見土堡之中,竟是嚴陣以待的漢軍。
三隊士兵呈掎角之勢,盔甲鮮明,刀槍整齊,閃爍幽幽冷光,尤其前排各五百人,每人都端著一個連弩。
說是端著,因為他們手中的弩箭實在古怪,禿髮固德也見過漢軍的連弩,但比原來多了個圓盤,用皮帶卡在手腕上,前端的銅管上還有個半寸來長的銅環,漢軍正腦袋半靠在圓盤上,時不時用一隻眼透過圓環看過來。
前方士兵勒馬叫嚷,但後面的鮮卑軍根本聽不見,還在嗷嗷叫著往裡沖,爭先恐後要來搶東西,如波浪翻湧,推著無數人湧入土堡之中。
「哼,兩千人的埋伏?」短暫的愣神之後,禿髮固德冷然一笑,舉刀大喝道:「沖!」
如今就算知道是陷阱,也為時已晚,後退已經來不及,遇到猛獸的時候,決不能掉頭逃跑,把後背留給對方。
更何況後面還有士兵衝過來,前後兩軍對沖,便是自取其敗,唯有拼死向前。
一聲令下,鮮卑騎兵立刻縱馬衝過去,雖然雙方距離太短,無法撤退,但對騎兵來說轉眼就能衝到漢軍面前,他們的箭又能射出多少?
鮮卑軍也是如此做想,敵人充其量也只能射出一箭,等他們放第二輪箭的時候,就能近身搏殺。
鮮卑軍目露出凶光,高舉兵刃叫喊著,縱馬向前,與此同時,漢軍手中的連弩發射。
一支支弩箭從胳膊粗細的銅管射出,一瞬之間,只見密集的黑點如蜂群撲面而來,聲勢駭人。
「啊這?」禿髮固德雙目圓睜,甚至忘了呼吸。
這一幕讓他想到了從高空墜下的土塊崩碎,將眼前的空地完全覆蓋。
他哪裡知道,這已經不是漢軍原來的連弩,而是諸葛亮上一次經過長安時,遇到馬鈞後再次改良的元戎弩。
元戎弩不僅一次能射出十五支弩箭,按下機括的同時,那貼在手腕上的圓盤隨之轉動,預先裝好的箭匣又對準銅管,能夠連發三次。
咻咻咻——
因為機括力量有限,這些弩箭的殺傷力最多只有一百步,所以只配置在輕騎兵身上,五十步內能穿透皮甲,十步內擊穿木板,專為騷擾敵軍所用。
鮮卑軍眼看就要衝到近前,突如其來的數千弩箭,黑壓壓如蜂群撲天蓋地而來,根本閃無可閃,不僅鮮卑軍渾身中箭,連戰馬也不能倖免,連人帶馬翻滾在地。
轟隆隆——
霎時間土堡中央的空地上,全都是滾葫蘆一般的鮮卑士兵和馬匹,後面的騎兵收勢不住,踩踏上去,無數人瞬間被踏成肉泥,騎兵也被自家人絆倒。
就在這混亂的停頓之際,第二輪弩箭緊隨而至,僥倖越過同伴的鮮卑軍,又一次被射成刺蝟。
有些戰馬沖得太猛,雖然馬臉長滿了刺,但還是連蹦帶跳衝到漢軍近前,轉眼便被等待多時的槍兵扎死。
「沖,他們的弩箭有限!」禿髮固德雙目發紅,揮舞著手臂低吼。
鮮卑騎兵無法躲閃,只能儘量揮舞兵器,用身體去迎接這黑色的箭雨。
但沖得越近,弩箭的威力越大,鐵製的肩頭輕易便射穿皮甲,就算有鐵甲的士兵,面門也擋不住亂箭,有些當場捂臉倒地。
禿髮固德本想親自衝鋒,但看到那弩箭竟不用換陣就放出第二輪,頓時嚇得面無人色,不敢上前。
衝過去的七八百人已經全部倒下,地上到處都是慘叫之聲,伴隨著戰馬的哀鳴,在血泊肉泥中翻滾,令人頭皮發麻。
「妖器!」禿髮固德嘴唇發白,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就這幾百個手持圓盤的漢軍,怎麼能放出萬人威力的箭矢,而且看起來毫不費力,甚至身軀和胳膊都不曾動一下,那皮甲脆弱的如同曬乾的羊尿泡,輕輕一戳就破了。
「撤!」漢軍至今還巋然不動,禿髮固德意識到不妙,心頭髮毛。
據先輩老人和走西域的商隊講,沙漠中有很多幽靈,那些被風沙淹沒的旅人和商客,都會凝聚成強大的鬼魂。
許多人都看過百鬼夜行,甚至還有高大輝煌的宮殿,神奇縹緲的海上仙山,鬼氣森森的地府場面,總之遇到不可靠近,不然死的莫名其妙。
眼前的這支漢軍肯定是那些鬼魅所化,昨天的那場沙暴正是鬼魂降臨,自己這些人根本不夠送。
「啊——」
就在此時,忽然土堡外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所有人都打了個激靈。
很快接二連三的叫喊傳來,兵刃撞擊,戰馬嘶鳴,外面也廝殺起來。
「殺回去!」禿髮固德猛地撥轉馬頭,向外打馬狂奔,面對這些鬼魅,他更願意出去與敵人廝殺。
鮮卑軍也都嚇破了膽,紛紛掉頭往外走,背後馬上又迎來一陣暴雨般的弩箭。
「嘿嘿,這就走了?」守在堡內的鹿磐大感意外,馬上帶兵尾隨追殺出來。
堵在外門偷襲的正是鄧艾,只見他一把刀左右揮舞,衝出來的鮮卑軍人仰馬翻,沒有一合之敵。
「你在裝神弄鬼?」禿髮固德看到鄧艾,看清他是真正的人,怒吼著提刀殺過來。
鄧艾縱馬迎上,不到五合,便將禿髮固德兵刃打飛,人也墜入黃沙之中,還在翻滾之中,便被漢軍上前活捉。
「降者不殺!」漢軍前後夾擊,大聲叫喊。
鮮卑軍徹底潰敗,數百人被圍堵迫降,其餘四散奔逃,漢軍也不去追,押著俘虜復命。
禿髮固德灰頭土臉被押到鄧艾面前,看著眼前全身披掛的武將,一臉羨慕,他要是有這身鎧甲,剛才的那些小箭根本不怕。
見對方收刀取出弓箭,禿髮固德臉色大變,噗通跪地道:「將軍別殺我,我願降!」
卻見鄧艾張弓瞄準遠處百步開外正逃竄的鮮卑軍,一箭射去,那人便慘叫一聲滾落黃沙之中。
看得鮮卑俘虜齊齊一怔,這麼遠的距離,草原上最好的獵手也不一定能射中目標。
鄧艾收了弓,命人將馬匹還給鮮卑軍,淡淡道:「本將只給你們一次逃走的機會。」
禿髮固德喜出望外:「當真?」
「逃過某之羽箭,便可生還!」鄧艾示意他們上馬:「你逃我追,但憑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