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卑軍攻打肩水金關,一月未能突破,眼看將要入冬,夜間寒冷,早上結霜,三軍士氣低迷。
禿髮努山傷勢稍愈,請禿髮壽闐退兵,連日攻打,漢軍的兵器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反將自己的兵器耗盡,又損失三成士兵,再耗下去一旦漢軍反擊,撤退都難。
禿髮壽闐嘆道:「本王也想退兵,但居延也無糧草,一旦降雪,我們如何過冬?」
禿髮努山道:「先前沙賊主動聯絡父王,何不……」
「混帳!」禿髮壽闐大怒道:「我堂堂禿髮部落之主,鮮卑勇士,豈能和賊寇同流合污?」
說到這裡一聲嘆息,忽然覺得自己一時意氣,離開部落西進並非明智之選,現在馬超還在嘉峪關,自己都打不進西涼,更覺無力。
父子二人正商議之時,忽然禿髮赤帶著兩名狼狽的士兵來到大帳,稟報導:「大王,大事不好,漢軍偷襲居延。」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禿髮壽闐驚得站起來,擺手大吼道:「漢軍都被關在肩水金關,他們如何出城?」
那敗軍跪地,將漢軍藏在狼窩土堡,誘大軍出城,趁勢反攻追殺進城之事說了一遍。
「混帳!作為鮮卑戰士,不誓死保護族人,該死!」禿髮壽闐大怒,拔刀砍死二人。
「真是防不勝防啊!」禿髮努山忙道:「父親,形勢緊急,當立刻回兵支援。」
「恐怕為時已晚!」禿髮壽闐臉色鐵青,立刻吩咐禿髮赤控制同來的逃兵,後續逃回士兵也要嚴加看守,不許走漏消息,以免影響軍心。
禿髮赤走後,禿髮努山道:「父王,不如現在投降漢軍,還能保住我們的主力,再從長計議。」
禿髮壽闐低頭看著刀尖上滴下的血水,仿佛是他心頭在滴血,數年辛苦遷徙,付出近萬族人的性命,竟還落得如此下場,
半晌之後才緩緩道:「中部鮮卑主力被軻比能葬送在河北,東部鮮卑也被滅族,禿髮部將是鮮卑最後的榮光,我父子絕不能就此放棄,三更之後再傳令撤離!」
禿髮努山愕然道:「撤往何處?」
禿髮壽闐道:「繞路去敦煌,與沙賊聯手,共抗漢軍。」
「這……」禿髮努山一愣,剛才還口口聲聲不願與賊寇合作,現在又要去找沙賊?
「此一時彼一時也!」禿髮壽闐在屍體上擦了擦刀,嘆道:「若是降漢,以漢廷如今的懷柔政策,恐怕不出三代,我鮮卑子孫不知祖先為何人也!而沙賊不過烏合之眾,可從中取勢,當年匈奴人在西域縱橫無敵,只要我們借沙賊之力到了西域,必能再興鮮卑。」
「父王高見!」禿髮努山恍然大悟,遂聯絡胡掖勒,共同商議退兵之事。
當日下午,禿髮壽闐傳令暫停進攻,命士兵到周圍伐木砍柴,做出趕造器械,準備再次攻城之勢。
晚飯過後,鮮卑軍便早早回帳歇息,連日攻城,將士們早已疲憊不堪,加之天氣寒冷,除了巡邏士兵,無人願在外逗留。
禿髮壽闐也只喝了一碗羊湯,還覺得肚子空蕩蕩的,其他士兵可想而知,獨坐帥帳眉頭緊皺,想起起初與拓跋部分裂時的雄心萬丈,竟有些懊悔。
剛躺回床上準備休息,忽聽門外腳步聲響,有人在來回走動,還與護衛低語,喝問道:「什麼人在外面?」
帳門掀開,只見外面漆黑一片,繁星點點,禿髮赤帶著一股冷風走進來,躬身道:「義父,是我!」
禿髮壽闐大為感動,言道:「馬上就要退兵,吾兒早去休息,守衛交給其他人便是。」
禿髮赤無奈道:「只喝了一碗羊湯,餓得睡不著,只好出來走走。」
禿髮壽闐嘆道:「暫時委屈你們了,既然沒吃飽,就該躺著保存體力,不必出來走動。」
禿髮赤卻道:「不不,我出來喝點西北風,大概還好受些。」
「你……」禿髮壽闐一怔,怒道:「混帳,你在嘲笑本王嗎?」
「孩兒不敢!」禿髮赤走近床前,盯著床頭:「不過我想吃些好的,需借父王一物來換。」
禿髮壽闐看他目光有異,心中忽生不安,急問道:「要借何物,只要本王有的,一定給你。」
「借你的人頭……」
話音未了,禿髮赤已經拔刀撲上來。
「來人,快來……」禿髮壽闐大驚,根本來不及躲避,便被一刀捅進心窩。
「老賊你騙得我好苦!」禿髮赤轉動刀柄,將禿髮壽闐殺死,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先用被子蓋好,走向帳門。
剛才被他支走的護衛已經回來,聽到叫喊正要進來,卻見禿髮赤走出來,笑道:「義父剛才喊我加床被子,已經弄好了。」
護衛伸頭看去,見禿髮壽闐果然躺在床上,再無懷疑,低聲道:「多謝幫忙。」
禿髮赤微微點頭,放下子簾回到床邊,割下禿髮壽闐的首級,取酒罈裝好,熄燈出帳而去。
夜裡昏暗,護衛守在旁邊,並未看到他衣襟上的血跡,還以為他是去打酒,都習以為常。
此時禿髮努山正與胡掖勒商量完退兵之事,剛回帳中歇息,忽然探馬急報,送來禿髮努拉的勸降書信,見信中內容大驚,急忙來找禿髮壽闐商議。
剛進帳中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大驚道:「掌燈,快取火把來!」
護衛急忙點亮燈火,所有人齊齊驚呼出聲,只見床上血流成河,順著地面流到他們腳下,被褥也被鮮血濕透。
「父王!」禿髮努山衝到床前,顫抖著手掀開被子,只見一具無頭屍體。
「啊?!」禿髮努山嚇得連退數步,差點昏過去,扭頭大吼道:「誰幹的?」
護衛們也嚇得面無人色,紛紛跪地,有人想起剛才禿髮赤的舉動,趕忙如實告知。
禿髮努山驚怒交加,立刻派人去找禿髮赤,不多時回報其營帳空無一人,甚至連兵刃鎧甲都被帶走,傳令全營搜捕。
「禿髮狗……」禿髮努山目眥盡裂,忽然發現罵得不對,咬牙道:「狗赤賊,我誓殺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