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剛進門就聽到一道尖銳的女聲,緊接著一個茶杯狠狠摔過來砸在她頭上,鮮血剎那間流出來,染紅女人半張臉。
她停止掙扎,顧不上疼痛,只拘謹的站在門口小聲嚅囁道:
「……媽。」
「別管我叫媽,一個保姆的女兒也好意思跟我攀親戚?」
姜紅粗喘著氣,看向沈寧的眼神不像是看養了二十年的女兒,反倒像看仇人似的。
「媽,你消消氣。」
陳瑩瑩柔柔安慰道,「姐姐剛出獄沒地方住,要不我先把房間騰出來?監獄的日子肯定很苦,姐姐好不容易回來,我們……」
「給她住?她算什麼東西?!」
姜紅冷笑一聲,隨即心疼地拍了拍女兒的手,「瑩瑩啊,你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她欺負,你忘了當年她怎麼傷害你的了?」
「她一個勞改犯,沈家肯收留她她就該感恩戴德!」
「不是都說好了,就讓她當個最低賤的下人讓她伺候你一輩子嗎,瑩瑩,這賤人偷了你的人生二十年,你放心,媽媽一定給你做主,讓她全都給你還回來!」
沈寧就站在門口聽著養育自己二十年的母親如何咒罵詆毀她,原本以為心會很痛,可五年的牢獄之災已經讓她看清事實。
「啊,伺候我?這,姐姐應該不會願意的吧?」
陳瑩瑩故作驚訝,一臉為難地看向縮在門口一聲不吭的女人,委屈道:
「姐姐肯定會怪我的,五年前要不是因為我,姐姐也不會坐牢,她現在肯定很恨我,不然怎麼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
眼看陳瑩瑩掉眼淚,沈家人頓時心疼得無以復加,尤其是沈熠,毫不客氣地上前推了沈寧一把。
「還愣著幹什麼,快點給瑩瑩道歉,說你會一輩子留在沈家給瑩瑩當牛做馬。」
「別怪我沒給你機會,沈寧,媽說得對,以你這樣的條件,能把你留在沈家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快點,張嘴叫人!」
沈家的下人都在旁邊等著看好戲,畢竟兩人如今的身份可謂是轉了一番,從前陳瑩瑩整日跟在沈寧後面喊「小姐」,而現在,卻是沈家人逼著沈寧為奴為婢。
「我不要留在沈家。」
沈寧死死扣著掌心,鮮血流出也恍若未覺,只小聲顫抖道:
「我不會留在這兒礙你們的眼,放我走吧,我以後都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了。」
「你說什麼?!」
沈熠臉色驟然陰沉得嚇人,扣著沈寧下顎生生掰過她的臉惡聲惡氣道:
「不留在沈家你還想去哪兒,難不成是要去找你的姘頭?」
這一句話算是徹底踩了陸遠舟的雷。
「哼,管她做什麼,不聽話就給她好好收拾一頓,拉下去餓上幾天,到時候她就求著我們給她一口飯吃了!」
沈熠表情一頓,嘴角一動想說什麼,那邊姜紅就已經發話道:
「遠舟說得對,來人啊,把這賤人給我關起來,誰都不許給她飯吃!」
「我看真是膽子肥了,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不過一個小偷,賤人!害得我的瑩瑩過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現在居然還敢惹瑩瑩傷心,我非得好好治治這小賤蹄子不可!」
幾個保姆頓時上前把沈寧架起,一開始她們還怕女人反抗,然而直到拽住女人的胳膊她們才知道眼前這人究竟有多瘦。
胳膊一隻手就能圈住,提著她跟提個小雞崽子似的毫不費力。
不過五年,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
下人們暗暗心驚,又想到女人做的那些骯髒事,頓時一臉嫌惡地將人給拖下去了。
……
沈寧發燒了。
她被扔進了一個雜物間,狹窄逼厄的環境讓她想起在監獄時總是被人針對關禁閉的日子。
四周沒有一絲光亮,連個窗戶都沒有,壓抑的安靜能將人逼瘋,更能喚醒讓人內心的恐懼。
「不要,不要碰我……」
沈寧躺在地上喃喃自語,要是有人在的話就能發現她這會兒面色潮紅,額頭燙得驚人,已經是嚴重發燒的症狀了!
突然!
砰、砰砰!
壞掉的通風口突然被人踹開,一道小小的身影動作利索地從裡面鑽了出來。
「我就知道沒有什麼能攔得住本少爺!」
澈澈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小手上的灰塵,剛想跳下去,待看到將近兩米遠的地面時,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打退堂鼓。
要知道他身為陸家小少爺,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從來不怕惹事,狠起來連冷酷爹地都不害怕,唯獨在恐高這一點上顯得很沒風度!
「咦,那裡怎麼躺著個人?」
雜物間很小,澈澈一眼就發現了躺在地上的女人,頓時興奮喊道:
「喂,你在那幹什麼呢?快把本少爺抱下去!」
「本少爺才不是怕高呢,就是給你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你可別不知好歹!」
然而不管他扯著嗓子喊什麼,對方都一動不動。
不會,不會是死了吧?
澈澈心裡「咯噔」一下,小臉霎時慘白。
他在爹地公司待的無聊,又聽說今天爹地去了沈家才想著偷溜出來,反正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爹地每次抓到他也只是訓他一頓,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次……
他雖然調皮搗蛋,但也只是個四歲孩子,跟一具「屍體」同處一室,別說跳下去了,這會兒腿都要軟了,差點就要順著管道重新爬回去!
「咳,咳咳!」
突然一聲咳嗽,沈寧費力掀了掀眼皮。
她剛剛……好像聽到有小孩的聲音?
「嚇死本少爺了,喂,你趴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幹什麼啊,我還以為——」
澈澈聲音戛然而止,幾乎是怔怔地看著地上艱難爬起來的女人。
「小朋友,你怎麼跑那裡去了?快下來,危險。」
沈寧也沒想到會在通風口那裡看到一個小孩,頓時也顧不上自己難受的身體,強撐著力氣爬起來走過去。
「來,別害怕,阿姨抱你下來。」
溫柔的手將他攬在懷裡,澈澈一瞬間忘記了說話,縮在女人懷裡感受著她滾燙的體溫,不知道為什麼,整顆心都跟著雀躍起來。
「媽咪!」
他毫無徵兆地叫起來,粉雕玉琢的小臉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在昏暗的房間裡亮的驚人。
「媽咪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