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過後，大臣們從奉天殿的側門魚貫而出，謝臨剛走下玉石台階，身後就有人叫住他。
「仲修留步。」
謝臨停下腳步轉頭，看見劉世貞走到自己身側，面上帶著和藹的微笑。
謝臨向他作了一揖，恭敬地：「老師找下官何事？」
劉世貞笑眯眯地問：「老師聽說，昨日你侄女大喜，齊國公也去赴宴了？」
謝臨不動聲色地：「是。國公爺來送了禮便走了，沒有多留。」
劉世貞眯了眯眼，試探地：「老師竟不知，你私下與齊國公有交情。」
謝臨淺笑道：「倒不是下官與國公爺有交情，是國公爺的父親早年曾在拙荊的外祖家沈家做過事，他也是看在沈家的面子上，才來送了禮。」
「原來如此。」劉世貞眼睛一亮，拍了拍謝臨的肩頭，「這可是個難得的好機會，你務必要抓緊了。如今兵部被那幫殘兵敗將占領著，若我們能拉攏齊國公，不說讓他為我們所用，起碼不要給我們添麻煩……」
不等劉世貞說完，謝臨後退半步，拱手道：「老師太高看下官了，國公爺一貫自持清高，不願受制於人，若下官借著這層關係拉攏他，恐怕只會適得其反。」
劉世貞漸漸收斂了笑意，過了很久才說：「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謝臨面無表情地行了退禮，轉身離去。
劉世貞仍站在原地，望著謝臨的背影，眼神十分冰冷。
司禮監掌印太監呂洪走到劉世貞身邊，笑著說：「看來謝閣老向您保留了不少底牌啊。」
劉世貞面容冷峻：「狼崽子長大了，不甘心屈居於人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惜主子永遠都是主子，想踩到我頭上來，做夢吧。」
呂洪道：「首輔大人顧念著師生之情，人謝閣老可未必這樣想。咱家可聽聞，昨日那場筵席，不但國公爺去了，就連靖遠侯世子也去了。」
「竟有此事？」劉世貞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呂洪篤定道：「千真萬確。」
劉世貞憤然道：「你趕緊派東廠的人去查一查，一天內，我要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謝臨他知道我的底線的，他要真敢和靖遠侯黨聯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
又過了兩日，謝映月就該回門了。
明棠一早起來梳妝打扮，準備跟韓氏一起去垂花門迎接謝映月和許六公子。
謝臨去外院和幾個護衛練了劍法回來，遠遠看到明棠帶著幾個丫頭沿著抄手遊廊往外走。她的烏髮在陽光的照耀下，泛出綢緞般的光澤，肌膚瑩白勝雪，身姿更是柔美動人，不由加快了腳步。
「你這是要上哪去？」
明棠見他額角還有些細汗沒擦乾淨，抽出帕子給他擦了擦，應道：「大嫂請我去她那兒用早膳，再過半個時辰，映月就要到了。」
謝臨拉下她的手：「映月回門，讓大嫂去接就好了，你就別去了。」
明棠不依：「可我還沒見過許六公子呢，我定要看看，這人長得到底有多好看，能把映月迷得神魂顛倒的。」她好奇好長時間了。
謝臨淡淡道：「都是兩個鼻子一個眼睛，沒什麼好看的。我晚些時候要去戶部衙門，留下來陪我吃頓早膳吧。」
明棠突然想到接親那天，謝臨在外院是見過許六公子的，不禁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真的假的？」
謝臨道：「還能有假。」
「我才不信。」明棠笑著挑了挑眉，「人家長的肯定比你好看，不然你為什麼攔著我不讓我去見他。」
謝臨心裡很不是滋味：「我沒攔著你，只是你現在是謝家的二夫人，人家畢竟是外男，還是少見為宜……」
明棠喜歡看他吃癟的樣子，真是有趣極了，眨了眨眼道：「是誰前天晚上還在說自己不看重男女大防，我瞧你只對那些不如你的男人是如此，真要碰上比你好的，也是個小氣的。」
丫頭們聽到這話，都低頭抿著嘴偷笑。
謝臨有點傷心了：「顧明棠，你再說一遍，我不如誰？」
明棠忽然抱住他的胳膊，湊到他面前，俏皮一笑，在他耳邊輕聲說：「我說，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
謝臨一時愣住，低頭望進明棠一雙秋水盈盈的美眸里，緊繃的心一下軟和下來。他抬手摸了摸她白嫩滑膩的臉頰，柔聲道：「好了，你想去就去吧，看完了，別忘了你夫君就行。」
明棠想了想道：「算了，你難得有點空閒，我還是留下來陪你吧，等你走了再過去，也是一樣的。」
謝臨也不和她客氣，叫了丫鬟去韓氏那邊遞話。
兩人吃過早飯，謝臨又在屋裡看了好一會兒書才走，等明棠趕到蘭芳院時，許六公子已經和謝映月拜見過謝老夫人，被謝大爺請到外院去喝茶說話了。
到最後明棠也沒見著人。
……
謝臨剛到戶部衙門，就被劉世貞叫到了內閣。
「你可知，今兒一早我的人來報，說陸獻音昨天夜裡偷偷去見了羅隴，兩人密談到三更半夜，陸獻音才從羅家後門離開。」
太常寺卿羅隴？
謝臨皺了皺眉，對劉世貞的話半信半疑：「羅大人可是老師的門生，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劉世貞冷哼一聲，意味深長地瞥了謝臨一眼，感慨道：「這幫小兔崽子，個個都不安分吶。之前羅隴貪污被御史彈劾，求到我頭上來，還是我幫他把人擺平了。誰能想到，這小子這麼快就背叛了我，果然還是我太過心軟了。」
謝臨裝作沒有聽出劉世貞話中的意思，問道：「那老師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劉世貞道：「這內閣，他定然是不能再進了。他的長子在你戶部做事，你找個機會，尋他個錯處，把人解決了，算是給他個教訓吧。」
謝臨覺得劉世貞的態度很奇怪，劉世貞不可能不知道陸獻音也去過謝府的筵席，沒道理只懷疑羅隴，卻不懷疑他，還把這樣的事告訴他。
他沉思了片刻，問道：「這樣會不會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