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做生意並不被大眾認可，
甚至會被視作投機倒把，往大了說，就是思想覺悟有嚴重問題，往小了說，思想覺悟有待提高。
很多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覺得做生意的指定沒出息，甚至於，還不如路邊掃大街的。
不少人一心盯著國企、工廠這些鐵飯碗，只覺得這些才足夠穩靠。
覺得雖然收入不高，但勝在穩定，
打心底里瞧不起做生意的人。
所以換句話說，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不會輕易允許劉軍拉攏學生經商。
這絕對是逆時代的行為。
之前王主任答應劉軍開商會，或許是看在柳英的面子上。
要是劉軍急著提承包食堂，之前商會的事沒準就泡湯了，
柳英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劉軍目光閃動，他明白柳英的意思，
可做生意本就是多多益善，有機會為啥不一起做？
瞻前顧後還怎麼做生意？
劉軍暗自思量，看著滿車蔬菜，心裡的想法越發活躍。
拖拉機前面，駕駛的大叔隨著車身搖晃，嘴裡叼著劉軍遞的煙，煙霧繚繞，
不時有煙霧飄到柳英臉上。
「咳咳！」
柳英像是被煙嗆到，伸手捂住口鼻，輕咳了兩聲。
前面的大叔察覺到了，尷尬笑道：「不好意思啊，小姑娘。」
他臉帶歉意。
說著就想伸手掐滅香菸。
「沒事的，您抽您的就好，我換個位置坐就行。」
柳英攔住大叔掐煙的動作，趕忙站起身，坐到了拖拉機另一側。
大叔尷尬一笑，把準備扔煙的手縮回來，重新叼上煙。
之前劉軍遞煙時他就看出是好煙，要是抽兩口就扔，實在捨不得，
華子，眼下這年頭抽的人可不多。
除了經商的大老闆，也就只有相關單位的人，捨得買這個煙了。
要不是姑娘被煙嗆到，他也不會想扔。
「小姑娘，你們怎麼跑到這農村來了？這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沒啥地方好玩的呀。」坐在前頭的大叔開著拖拉機，身子晃悠著問道，
被香菸熏得發黃的指尖夾著劉軍給的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
劉軍坐在拖拉機後頭瞥了一眼，就知道這大叔是個老煙槍，
他見過不少被煙燻得手指泛黃的人。
上一世，他有幾個好友，抽菸頻率極高，每天不是在點菸就是在抽菸的路上。
眼前這大叔顯然和他那些朋友是一類人。
估摸著一天一包肯定是要的。
劉軍不禁有些失神，突然面對大叔的詢問，
柳英像是想起了什麼，說道：「啊，沒什麼，就是跟朋友來這附近看看。」
柳英有些心虛，沒說實話，
他們其實是來附近公墓探望表哥的，這種事說出去總歸讓人心裡不太舒服，
雖說現在是白天，可柳英還是沒說實話，怕人家避諱。
劉軍在旁邊也沒開口，他很清楚柳英的心思，
只是默默地伸手扶著拖拉機扶手，身子隨著拖拉機晃動。
「哦，來附近玩啊，那挺好玩的。」大叔熱情地笑著看向他們。
劉軍見大叔這麼熱情，也打開了話匣子，和大叔天南海北地聊起來，
不由問道：「大叔，您這年頭往城裡送菜能賺多少錢？」
「賺錢？唉，快別提了，現在這行情不好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賣菜呢。哎！你看這行情是越來越差嘍。」大叔哼哼唧唧地抱怨了一句，
劉軍不好搭話。
他想到這年頭下海經商的人不少，有不少目光長遠的人已經看到國企鐵飯碗並非長久之計，不如下海經商更穩妥，
而且有不少人已經眼紅那些做生意賺得盆滿缽滿的人，日子過得很舒坦。
眼前這大叔屬於心思比較活躍的那種人，
否則很多人現在還被困在工廠鐵飯碗裡出不來，現在想想，還真有點可笑。
大叔似乎和劉軍聊得很投機。
一旁的柳英卻插不上話，看著兩人聊得熱火朝天，
柳英坐在一旁尷尬地笑了笑，目光不時偷偷看向劉軍，
不知怎麼的，她對劉軍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就好像劉軍是大哥哥一樣，打心底里覺得和他親近。
雖說和劉軍相處時間不長，但兩人之間完全沒有身份、興趣之類的隔閡，
興許是之前兩人一同落水的事，讓男女之間的那層窗戶紙被捅破了。
而和大叔聊得正歡的劉軍沒察覺到異樣，只是餘光瞥見柳英的目光，不由問道：「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哦，沒什麼，你聊你的就好。」柳英似乎有些羞澀，說話都不太利落。
劉軍皺了皺眉，看著柳英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樣子，
知道她心裡肯定有話，只是現在不好開口，劉軍也不好再追問。
等下到了申城，他還要和柳英去一趟申城大學，
之前和王主任談好要在申城大學裡開設商會的事，現在得有個著落了。
劉軍暗暗思量著，拖拉機搖搖晃晃，在坎坷的路上行駛得不快，
沿途有不少和大叔一樣開著拖拉機去城裡送貨的司機，拖拉機突突突地冒著黑煙，搖搖晃晃。
劉軍思緒紛飛，仿佛回到了數年之前。
他想起上一世，自己也曾這樣坐在同村人的拖拉機上，前往附近的集市趕集或者去鎮上買東西。
那時候劉軍家裡窮，想吃口肉都難，更別說家裡買拖拉機了。
每次出行只能搭別人的車。
後世的劉軍在網上看到一些言論，每當看到家人分散在不同車上的情景，他買車的想法就達到了頂點。
劉軍不禁想到，若沒有上一世的記憶，這次自己不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哪會管其他的事呢？
人總是吃了虧才會長記性，現在的劉軍正是如此。
路途再遠也有到達的時候，幾人先後抵達了申城。
此時的申城極其熱鬧，行人與小販在路上來來往往，喧囂不已。
後世才常見的小攤小販，此時在申城遍地開花，
眼下沒有城市管理這一說，這些小攤小販隨意地將手推車停在路邊，擺放得到處都是，把路面堵得水泄不通。
人聲鼎沸，喧囂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