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我想您還記得我給您打那 1000 塊錢的時候吧，李主任。」
此言一出，氣氛像是突然緊張起來。
李剛心裡咯噔一下，手中動作也隨之停下，身子猛地坐直，看著劉軍，神色不善：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劉軍停下動作，從桌旁抽出一張餐巾紙在手上隨意擦著，揉成一團扔在桌面上，然後漫不經心地說：
「李主任，我想您私下收收紅包之類的事，應該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我看你挺熟練的啊？」
劉軍的話雖然平淡，聲音也不大。
可落在李主任的耳朵里，仿佛是一重錘，他頓時瞪大了眼睛，眼中泛出一抹震驚。
「劉軍，你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是想要勒索敲詐吧？」李剛陰沉著臉說道。
「敲詐勒索？不至於，不至於。」劉軍擺著手，臉上帶著微笑，「我劉軍也不差那三瓜兩棗，你也看出來了，1000 塊錢對於我來說基本上是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上什麼。」
李剛沉著臉沒吭聲。
而劉軍緊接著又再次說道：
「只不過呢，今兒個在學校里你逮著王大民就是一通怒罵。
我現在只想問問李主任，投機倒把做小生意，賺得到錢和賺不到錢，這其中的差別應該是一目了然的吧。」
「我想李主任你現在，應該比誰都更清楚對不對？」
李剛一陣面紅耳赤。
劉軍笑容輕鬆，手指交叉，目光一本正經地盯著李剛。
那銳利的目光就像在審訊似的。
對方的話，他難不成聽不懂？
此刻，李剛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太臊得慌了！
可不是嘛。
今兒個在學校里他可是大言不慚地指著王大民兩人的鼻子痛罵，說什麼投機倒把沒出息，將來就是社會上的蛀蟲，不如一本正經搞學習。
做小生意的，都是社會的最底層！
可今兒個隨著劉軍出來吃一頓飯，這有錢和沒錢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甚至於他一個堂堂的申城高中的教導處主任，按理來說在申城當中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
可隨著劉軍來滙豐樓吃上一頓飯，處處顯得不自然，臉上分明寫著的是捉襟見肘。
不為別的，就是兜里沒錢啊！
窮啊，沒錢始終是硬氣不起來。
這一刻，他深有體會。
「劉軍，你今天把我找來，就只是說這個？」李剛有些惱羞成怒。
劉軍擺了擺手，像是看出了李剛心中的憂慮，打消他的顧慮。
「李主任你不用擔心，我這次找你來，不是為了管你要錢的事兒，我也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
李剛聽了這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面色稍稍緩和了下來。
他剛才生怕劉軍把自己叫過來，就是為了捅這收紅包的事兒。
雖然眼下是 80 年代，卻正值嚴抓教育的關鍵檔口，不止教育局，還有諸多記者都盯著這一塊兒。
申城高中又是申城重點高中。
就像金魚在魚缸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們，極為顯眼。
若是自己做些什麼不光彩的事，那第一個拿自己開刀的就是上面那些人。
李剛不敢賭，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賭，只不過眼下聽到劉軍這麼保證，心裡稍稍踏實了一些。
但還是心中一陣緊張。
劉軍接著說道：
「所以呢，李主任，我今天來找你，就想告訴你，王大民興許還會繼續做生意，只不過我會保證讓他在學校裡頭學業不受耽擱，但是呢，也希望您遇到這種事的時候高抬貴手，看見的時候放他一馬。」
劉軍說得很自然，語氣沒有任何逼迫的意味，反而是在商量。
李剛深吸了一口氣，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但是我是教導處主任啊，這學生在學校里搞投機倒把做小生意，我能不管嗎？」
李剛皺著眉頭，語氣明顯弱了幾分。
「這也是我想要找您說的，至於做不做生意，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我說了我會保證王大民認真學習，不會耽誤學業。」
雖然先前他和王大民已經規劃了接下來 mp3 的銷售途徑和渠道。
只不過在李剛這兒始終是一個隱隱的地雷，隨時都有可能要爆。
劉軍必須得提前鋪好路，把隱患給解決！
否則萬一臨了王大民到時候被抓了。
會讓劉軍措手不及。
劉軍到時候肯定要去申城大學那邊忙商會的事情。
不可能全身心在申城高中這邊。
畢竟申城大學的銷售資源比起申城高中強上數倍，哪頭輕哪頭重，劉軍拎得清。
眼下，得把該打點的打點，該解決的解決。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劉軍深有體會。
劉軍說道。
李剛沉著臉沒吭聲，剛準備好像說些什麼，可劉軍突然伸手打斷他：
「李主任，你別急著拒絕我！」
「有些話我本來不想說出口的，只不過呢，我看您好像不太願意。
您收條子的時候應該不是一次兩次了吧。」
劉軍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抽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這正是李剛白天給他開的收款票據。
「這條子我會一直收著的，至於先前您有沒有給別人開過這種條子，有沒有交代過學校去做這些事情我不管，但是呢，哪一天它會不會突然被捅出來，我就不確定了。」
劉軍像在訴說一件漫不經心的事兒，可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戳李剛的心窩子。
李剛兩道濃眉皺在了一起。
眼鏡片下那兩條狹長的小眼睛裡透著複雜的神色。
他又不是傻子，能夠在申城做上教導處主任的位置。
說沒點心機城府那是不可能的，他豈能聽不出劉軍的話里話外的意思，要是聽不出，那就白活了。
這是在警告自己！
畢竟那些骯髒事，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劉軍說完倒也不再多說，反而默默自己拿著手中的小龍蝦開始吃了起來，剝著殼，動作嫻熟，姿勢隨意。
「我話就這麼多，您自己考慮考慮！」劉軍愜意滋遛滋遛的吸著龍蝦殼，傳出滋滋的聲響，表情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