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心急火燎的趕回來,午餐還沒有開始,聽說阿斯蒙蒂斯在影音室里,又急忙上樓。即使才分開了短短的兩個小時,他也思念成災。
到了門口,又不急了,放慢了腳步,慢慢地推開門——室內靜悄悄的,電影已播放完畢,視頻卡在了結尾,微弱的光照處,艾斯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里,一臉無助的樣子。
「怎麼了?」拉斐爾跑過去,試探著將人圈住,見他沒有反抗,立刻摟入懷中。
細柔的髮絲擦過阿斯蒙蒂斯的鼻翼,帶來清冽的淡香。以往總是讓他安心的氣息,這次卻無端端地叫人心慌。阿斯蒙蒂斯眼皮微微顫動,放開雙手,讓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許久才低聲說:「阿納金……變壞了。」
拉斐爾放下心來,失笑道:「這只是電影。」
阿斯蒙蒂斯咕噥:「我們在人類的眼裡也只是傳說。」
他難得抬扛,拉斐爾覺得很有意思。他想將話題進行下去,但不願反駁,斟字酌句地說:「或許阿納金也確有其人。電影演的是他自己對命運的選擇。」
阿斯蒙蒂斯肩膀瑟縮了下,拉斐爾感覺到了,關切地低頭:「怎麼了?」
阿斯蒙蒂斯抿了抿唇,小聲說:「那麼在你看來,我的墮落……是不是也變得很壞了?」
這可真不好回答。
拉斐爾既後悔開啟這場毫無準備的深入討論,又為自己終於能夠接觸到艾斯的內心世界而暗暗欣喜。他抱緊了懷裡的人:「這是我們的命運,註定由我們一起面對。」
阿斯蒙蒂斯不安地摳了摳自己的小腿,聲音含在嘴巴里似的嘟噥:「總會遇到立場不同的時候。」
「天塌下來,有路西法和米迦勒頂著。如果他們頂不住,後面還有梅塔特隆和瑪門。」為求心上人安心,拉斐爾毫不猶豫地出賣隊友,「壓垮他們之後,應該也沒什麼壓力給我們了。」
阿斯蒙蒂斯:「……」
他沒說話,就是伸出手,反抱住拉斐爾。
因為蹲得腿酸而想換個姿勢的拉斐爾一下子不動了。只要保住了腰,並保住腰未來的用武之地,腿酸算什麼!
阿斯蒙蒂斯享受了一會兒,慢吞吞地拿出一張請帖:「梅塔特隆的邀請函。」
室內太暗,他起身去拉窗簾。
拉斐爾趁機坐下來,捶了捶腿,等阿斯蒙蒂斯回頭,他又翹起二郎腿,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
阿斯蒙蒂斯默默地走過來,指著他的大腿:「這裡?」
……被看到了?
拉斐爾索性將腿一伸,全權交給阿斯蒙蒂斯擺弄。阿斯蒙蒂斯也不客氣,將腿一條一條地搬到自己的大腿上,開始按摩。
「唔啊……」拉斐爾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銷魂的shenyin。
阿斯蒙蒂斯手指微僵,又若無其事的繼續。
拉斐爾用請帖遮臉,強忍著溢到喉嚨的shenyin聲,努力將注意力放到請帖上——
親愛的阿斯蒙蒂斯:
據聞不久之前,我們同在諾亞方舟,卻失之交臂,無緣一晤,令我深感遺憾。自大遷徙之後,眼見故居日益清冷,故友相見也都來去匆匆,昔日熱鬧的場面只能夢中追溯,何等心酸。
故而,我於人類歷10月2日,在諾亞方舟訂下宴席,重溫舊情。
誠邀光臨,萬望出席。
落款是梅塔特隆。
拉斐爾揚了揚手裡的請帖:「賭一毛錢,這封肉麻兮兮的邀請函是瑪門代筆。」
阿斯蒙蒂斯摸了摸乾癟癟的口袋,拿起手機,給拉斐爾發了一毛錢的紅包過去。
拉斐爾:「……」至少證明了瑪門肉麻的天上地下皆知。
拉斐爾說:「我奇怪的是,梅塔特隆怎麼會允許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這張請帖上。」對走聖潔人設的梅塔特隆來說,這算得上一輩子的黑歷史了吧。
……這張請帖還不止發給了一個人。
阿斯蒙蒂斯說:「我不覺得不好。」聽起來還挺感人了。尤其是,他在幻境裡回過天堂,太明白「故居日益清冷,故友相見也都來去匆匆,昔日熱鬧的場面只能夢中追溯」的心酸了。
拉斐爾立刻收起嘲諷臉,將請帖又來回讀了幾遍,一邊讀,一邊背,一邊告訴自己:這是艾斯喜歡的風格。
阿斯蒙蒂斯問:「你收到請帖了嗎?」
拉斐爾反問:「你的請帖是哪來的?」
「……別西卜送過來的。」
拉斐爾揚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地獄宰相每天都日理萬機,忙碌到……只剩下吃東西的時間了?」
阿斯蒙蒂斯指了指茶几上空了的薯片袋以及一堆瓜子殼:「他特意請了年假來品嘗人界美食。」
這就是傳說中的——來過必留痕跡。拉斐爾說:「他應該知道我們在一起吧?難道沒有順便帶來我的那份嗎?」
沒有。阿斯蒙蒂斯究盡腦汁地想理由:「也許,你不用請帖。」拉斐爾和梅塔特隆都是熾天使,是自己人,應該不用這么正式。
拉斐爾說:「儀式感要有的。」
正說著,就看到一隻白鴿在窗戶外面撲騰翅膀,嘴巴里還叼著一張金光閃閃的邀請函。
拉斐爾見阿斯蒙蒂斯準備起身,知道今天的按摩只能到此為止了,戀戀不捨將腿放下來,跑過去,打開窗,幽怨地看著擾人好事的鴿子。
能被天使派來送信的鴿子很有靈性,咕咕了幾聲,穿過他,將邀請函送給了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呆呆地接過拉斐爾的請帖:「也給我嗎?」
拉斐爾厚著臉皮說:「它很清楚我們家誰做主。」
阿斯蒙蒂斯臉紅的毛病又大規模的爆發了。
雖然,雖然,經過了幻境和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的關係已經在心照不宣和潛移默化中漸漸變化著,但是,但是,這麼光明正大的說出來還是第一次。
他將「我們家」三個字放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幾遍。
拉斐爾走到他面前,見他沒反應,將邀請函拿過來,直接拆開。
和阿斯蒙蒂斯那封肉麻兮兮的請帖相比,這封顯得過於冷酷了,只有時間、地點、人物、事情這幾個要素,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阿斯蒙蒂斯冷靜了一會兒,調整好心情,期待地等著拉斐爾讀出來。
拉斐爾說:「就是你的刪減版。」
阿斯蒙蒂斯接過去,看了眼,安慰道:「你和梅塔特隆是同事,所以才……」
拉斐爾笑了笑。應該是因為瑪門和你是同事,才有這樣的差別待遇。不過,艾斯受到優待,他一樣很開心,不,應該是更開心。他收起請帖,拉起阿斯蒙蒂斯望樓下走——他聽到應老太太的腳步聲朝這裡來了。
果然,在樓梯口遇見了喊他們吃飯的老太太。
今天的午餐一如既往的豐盛。在應家白吃白喝了這麼久,拉斐爾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和善地問起他們家最近有沒有煩惱,需不需要幫助。
應龍山說:「你能讓我兒子一天娶媳婦兒,兩天生孩子嗎?」
拉斐爾含蓄地說:「不是不可以,但不保證孩子是誰的。」懷孕需要時間周期,兩天這麼急的話,只能去搶別人家的勞動果實了。
應龍山:「……」
應老太太笑呵呵地說:「我們沒什麼別的願望,就希望一家老小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阿斯蒙蒂斯和拉斐爾同時看向應龍山。
應龍山莫名其妙:「我怎麼了?」
看應老太太和小應先生的情商,應該不會有什麼不測,但應龍山就……
阿斯蒙蒂斯慢吞吞地說:「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什麼危險,不要怕。」
應龍山愣了下,期待地睜大眼睛:「你打算給我什麼護身符召喚符嗎?」就像孫悟空的猴毛,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吹,一個fen身就出現了。
阿斯蒙蒂斯說:「不,我是說,不管你死後去哪裡,我們都能照顧你。」
「呸呸呸,」應龍山給阿斯蒙蒂斯倒了杯水,讓他漱口。
阿斯蒙蒂斯將水喝完,還勸他:「人類總要死的。」
應龍山說:「晚死總比早死好。」
阿斯蒙蒂斯說:「但是越晚死你越老啊。」
應龍山:「……」
應龍山說:「就算老,我也是老有錢。」誰知道這輩還有沒有這麼走運了。
應老太太實在聽不下去,借著招呼用菜,將話題岔了開去。
吃完飯,阿斯蒙蒂斯見應龍山和應老太太看上去都不太高興,拉著拉斐爾去花園:「我是不是說的不對?」
拉斐爾說:「人類生命短暫,所以會很珍惜。」
阿斯蒙蒂斯沉思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地點頭。比起忙忙碌碌的人類,地獄大多數人都生活在醉生夢死之中,當初,他也是其中一員。
他說:「我也要開始珍惜。」
拉斐爾問:「珍惜什麼?」
阿斯蒙蒂斯羞澀地笑了笑,但沒有低頭:「珍惜時間……」還有珍惜眼前人。
無需說,眼神已表達了一切。
拉斐爾嘴角微揚,頭微微靠了過去,阿斯蒙蒂斯原本在笑,但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突然著急地說:「糟糕。」
拉斐爾:「……」有什麼比屢親不到更糟糕?
阿斯蒙蒂斯說:「諾亞方舟每七天才降落一次人界,我們趕不上梅塔特隆的聚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