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並未答言。
只是默默的站起身來,裹著被子站在一旁。
「卿卿真乖。」唐澤照習慣性的說了一句,眉眼笑彎彎的。
這是對著唐曉曉養成的習慣,不知不覺就被他帶來了唐卿卿這裡。
唐卿卿蹙起眉頭,冷眼看著唐澤照。
唐澤照卻並未察覺,而是開心的招呼那幾個壯婦來鋪床。
甚至他還親自上手。
雖然沒解鎖這項技能,但並不能妨礙他的熱情。
唐卿卿的眉頭蹙的更緊了。
不對勁兒。
唐澤照他不對勁兒。
前世的時候,他對自己可是從頭到尾都橫眉豎眼,下巴朝天。
現在怎麼像換了個芯子似的?
難道只因為這輩子自己沒去凰棲院,又給他看了自己的傷口嗎?
就變化這麼大?
唐澤照很快就和幾個壯婦將被褥鋪好,又展開一床海棠錦被。
「卿卿,鋪好了,試試看可還好?若是哪裡覺得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我再讓人換。」
唐卿卿回過神兒來,一言不發的躺回床上。
被褥非常柔軟暖和,還帶著淡淡的清香,非常好聞。
床幔也是夢幻的紫粉色。
金鉤上還掛著一個小巧的香囊,散發著和被褥同樣的清香。
香而不膩,舒爽自然。
「都小聲兒點,別吵到卿卿休息。」唐澤照見唐卿卿睡下後,便忙的壓低聲音吩咐道。
然後帶著眾人輕手輕腳的布置起來。
唐卿卿翻了個身,面朝里躺著。
並沒有睡覺。
她在思考唐澤照突然而來的反常之處。
今日第一次來倚梅院找茬的時候,還是很正常的姿態。
對自己的厭棄也明明白白的刻在臉上。
可是在自己給他看了傷口之後,他的態度就有些變了。
請大夫,甚至給自己帶東西,布置倚梅院。
眉宇間還似乎有那麼幾分愧疚。
本來唐卿卿還猜測,唐澤照是不是也她一樣重生了。
既然她能重生,那別人自然也可以。
但又想到唐澤照的變化,是她一點點看在眼裡的。
不像是突然改變。
而且……
唐卿卿自嘲的夠了夠唇。
她不覺得唐家人重活一世會後悔前世沒有好好對她。
因為前世的她除了卑微討好,也並沒什麼值得他們留戀的地方。
說起來,她前世也挺可悲的。
為了所為的家人,完全迷失了自己。
她從未為自己而活過。
幸而老天有眼,她還有機會再重來一次。
唐卿卿捏了捏手指。
又仔細回想今日唐澤照的變化,一點一點的,任何地方都沒有錯過。
最後她確定,就是因為她給唐澤照看了肩頭上的傷口。
唐澤照是五兄弟中性子最單純最直爽的。
恐怕也正因為如此吧。
唐卿卿想著想著,就真的睡著了。
她太虛弱了。
就算她醫術很厲害,可畢竟是才受了傷。
得容她個時間。
而且她腦子也一直不得閒,一直在思考事情。
思考唐澤照的變化。
還有和前世不一樣的事情走向。
以及她要選一個什麼樣的夫君,徹底脫離了唐家,又不會再深陷泥潭。
她如今的身子,根本撐不住這樣高強度的思考。
等到唐卿卿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屋裡有燭火搖曳。
唐卿卿覺得嗓子干疼的厲害,吞咽口水時像是被無數小刀生剌一樣。
疼的她眉頭直皺。
再不喝口水潤一下的話,她都懷疑下一秒嗓子就能直接迸裂。
「大小姐,您醒了?」一個大眼睛的丫鬟立刻湊過來,小心翼翼的將唐卿卿扶起來。
而後從旁邊丫鬟手裡端來一個茶杯:「這水正好是溫的,您喝點兒潤潤喉嚨。」
唐卿卿皺起眉頭,沙啞著嗓子警惕問道:「你們是誰?」
「奴婢秋桐,她叫夏竹,是五公子派來伺候大小姐的。」小丫鬟怯生生的介紹道。
見唐卿卿不說話,秋桐大著膽子說道:「大小姐,這水溫剛好,您喝一口潤潤喉嚨吧,奴婢聽著您聲音都啞了。」
「多謝。」唐卿卿抿了兩口溫水,這才覺得喉嚨里舒服了許多。
秋桐驚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說大小姐性子蠻橫跋扈,狠辣無情嗎?
不是說,這五年來,倚梅院的丫鬟婆子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嗎?
所以當她得知自己被五公子派來這裡時,真是萬念俱灰。
可她只是一個小丫鬟,沒權利左右自己伺候哪個主子。
只能硬著頭皮過來。
心裡一再叮囑自己,一定要勤謹,一定要伺候好大小姐。
就當祖宗那般伺候。
她年紀還小,還不想做倚梅院裡的冤魂。
可大小姐居然跟她說「謝謝」。
這是蠻橫跋扈?這是狠辣無情?
唐卿卿看著秋桐瞪大眼睛一臉驚訝的樣子,皺眉問道:「怎麼了?」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沒有沒有。」秋桐這才回過神兒來,忙的擺擺手。
而後又忙的接過茶杯來,盡職盡責的說道:「大小姐,藥已經熬好了,一直溫著呢。」
「趙府醫囑咐,您醒來後先喝藥,等一刻鐘再吃飯。」
「藥?」唐卿卿眉頭擰的更緊了:「趙府醫什麼時候來過?什麼時候開的藥?」
「您睡著的時候,五公子請了趙府醫過來給您診脈,開了方子。」秋桐又端過一個托盤來。
上面有一碗黑漆漆的藥,旁邊還有兩個小碟子。
一個小碟子裡放著蜜漬的青梅。
另一個小碟子裡放的是幾顆雪花冰糖。
在大梁,冰糖極貴。
素來有一兩冰糖一兩金的說法。
她前世別說冰糖了,就連比較常見的飴糖也從未吃過一口。
「這藥有些苦,五公子特意給您預備了梅子和冰糖。」秋桐又說道。
唐卿卿接過來,先放在鼻端聞了聞。
迅速判斷出了藥方。
而後點點頭。
趙府醫的醫術果然不錯,給自己開的這個方子也剛剛合適。
不愧是唐遠道重金聘請來的。
再然後,唐卿卿深吸一口氣,直接一口悶了。
確實很苦,苦的舌根兒都發緊。
「大小姐,您漱漱口。」秋桐忙的接過藥碗,然後遞了茶杯過去。
夏竹捧著青釉印蓮花唾壺過來,伺候唐卿卿漱口。
漱口後,秋桐又端著托盤問:「大小姐,您要吃梅子還是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