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眉頭微微蹙起。
自己才處置了顧昱,未央宮的人就來求見。
莫非,是燕茹菲留下的後手?
想到這裡,明德帝突然覺得心裡一陣憤慨。
一個死人,還妄圖左右自己。
真是豈有此理。
他倒要看看,一個死人,還能有什麼後手,又怎麼從他手裡救人。
想到這裡,明德帝沉臉道:「宣。」
小太監躬身應道:「是。」
很快,一個年老的嬤嬤從外面走了進來,頭髮已經花白。
看起來像是年近古稀。
有些眼熟。
明德帝想了半天,才總算想起來。
這老嬤嬤是燕茹菲的乳母松藍,自幼照顧燕茹菲,後跟隨燕茹菲一起入宮。
是燕茹菲的左膀右臂。
只是近十年來,身子不大好,所以一直在養病。
很少出現在人前了。
燕茹菲被賜死的時候,她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幾乎撐不住。
就算後來撐過去了,整個人也蒼老了許多。
落了一身的病痛。
松藍上前一步,福身行禮:「老奴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沙啞晦澀,粗嘎的不像個婦人。
明德帝蹙眉,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有何事要稟報?」
松藍垂眸:「還請皇上屏退左右。」
明德帝眉頭蹙的更緊了,好一會兒後才微微抬了抬下巴。
一旁的趙無謂立刻會意。
起身將所有人都帶了出去,關上門後,他自己則是安靜的守在門外。
明德帝看向松藍:「說吧。」
松藍再次福了福身子:「多謝皇上願意聽老奴一言。」
「老奴此番前來,是為了保六皇子。」
「還請皇上看到已故娘娘的份上,饒恕了六皇子這一回,娘娘在天之靈,也會感激不盡的。」
明德帝眯著眼睛:「你求見朕,就是為了說這個?」
松藍點點頭:「是。」
明德帝冷笑一聲:「朕若不允呢?」
松藍抬眸,一雙琉璃眸直直的看著明德帝:「皇上若是不願意看在已故娘娘的份上,那不如……」
「看在睿王殿下,還有蔣國公一行人的份上。」
明德帝猛地站起身子:「你說什麼?」
松藍不卑不亢:「老奴只是想求皇上饒恕六皇子,保六皇子一命。」
「六皇子殿下身殘,已經沒有機會了。」
「皇上就當養一個閒散王爺。」
「一來,全了夫妻情分。」
「二來,睿王殿下和蔣國公之事,老奴會帶進棺材裡,不會再有旁人知道。」
明德帝雙眸危險的眯了起來,渾身上下散發著駭人的氣息。
聲音更是冷冽入刀:「你威脅朕?」
松藍垂眸:「老奴不敢。」
明德帝冷冷注視著松藍:「你這麼大喇喇的說出來,就不怕朕直接殺了你?」
松藍回答:「老奴這條命,本就是娘娘的。」
「娘娘離開時,老奴該跟著一起走。」
「卻苟延殘喘了這麼久。」
「老奴知道,娘娘留下老奴,是讓老奴守護著六皇子的。」
「所以,老奴不能眼睜睜看著六皇子出事。」
「皇上大可以殺了老奴。」
「只是……」
松藍抬眸,眸底的滄桑褪去,只留餘一抹勢在必得:「睿王殿下和蔣國公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老奴只求留六皇子一命。」
「哪怕圈禁一生。」
「皇上,抉擇權在您,您可以殺了老奴,殺了六皇子。」
「但是老奴保證,那兩件事情必會傳揚出去,且會傳遍整個北梁。」
「您和娘娘是夫妻,想必也是了解娘娘的手段。」
「就算她已經過世,人走茶涼,但她留下的後手,辦這麼點兒事兒還是沒問題的。」
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明德帝眸底的怒火都快要燒起來了。
松藍絲毫不怵,目光平靜的看著明德帝:「皇上,孰輕孰重,想必您心中自有定奪。」
明德帝沒說話。
松藍抿著唇:「區區一位六皇子,比起您的江山來,實在不算什麼。」
明德帝眯著眼睛:「你拿捏朕一次,就能拿捏朕兩次。」
松藍說道:「老奴只求六皇子活著。」
明德帝冷哼道:「你現在只求他活著,日後是不是還要為他求一個太子之位?」
松藍跪下:「老奴不敢,老奴起誓……」
明德帝打斷道:「誓言有什麼用?」
松藍抿著唇:「只要皇上饒六皇子一命,老奴這條命皇上可隨時拿走。」
明德帝瞥了松藍一眼:「你就不怕朕不信守諾言?」
松藍深吸一口氣:「皇上乃真龍天子,自然是一言九鼎的,沒必要騙一個將死的老奴。」
明德帝眯起眼睛:「朕可以饒他一死,並給他一塊兒免死金牌。」
「只要他日後不作死,便可安穩過一生。」
「你要把皇后的所有後手,都交給朕,任由朕處置。」
松藍叩拜道:「多謝皇上。」
明德帝冷哼一聲:「皇后有你這麼一位奶嬤嬤,可真是三生有幸。」
松藍忙的說道:「是老奴三生有幸,得以跟在娘娘身邊。」
明德帝背轉了身子:「行了,退下吧。」
松藍恭敬道:「是,老奴告退。」
才走到門口處,又聽明德帝說道:「明日,朕會下達圈禁旨意,免死金牌會給你,用來交換。」
松藍頓住腳步,回過身來,福身道:「是,老奴遵命。」
明德帝這才擺擺手:「退下吧。」
松藍再次福了身子,而後轉身離開。
等到松藍走遠後,明德帝這才憤怒的將桌子上一應茶盞全都掃到了地上。
趙無謂忙的從外面走進來。
明德帝把桌子上的茶盞掃落後猶不覺得解氣,又一腳將凳子踹倒。
趙無謂立刻跪下:「皇上,息怒。」
明德帝又憤怒的踹了一腳桌子:「朕沒辦法息怒。」
趙無謂忙的說道:「皇上生氣,打罵奴才容易,可千萬別傷著龍體。」
明德帝盛怒轉身,一腳踹在趙無謂的肩頭。
將趙無謂踹了個趔趄。
趙無謂用手撐了一下地,然後又忙的跪正了身子。
明德帝發泄過後,情緒才逐漸平復下來:「立刻請寧王入宮。」
趙無謂鬆了一口氣,起身道:「是,奴才遵命。」